“是不是长公主回来了,你便开始这般粗鲁地对待本王?”
“殿下息怒,若有何不满,您可以去告状。”林长翌不走心道。
他颇有种恃宠而骄的姿态,在男人对面落座,卷起男人的袖子,手指搭了上去。
告状?跟谁告状?长公主吗?
那只会更叫他头疼。
长公主每回见到他,就会说上一次“你怎么又瘦了”,然后亲自去库房里搜罗出一大堆补品,派人抬到他的府上,逼着他进补。
苍天为证,若是每回见面他当真又瘦了一些,那他早就瘦得灰飞烟灭,化为乌有了。
长公主是个急性子,他但凡张嘴说林长翌对他不敬,下一刻长公主就能把林长翌叫到面前,让他们当面对质。
到时候林长翌会说什么,会如何出卖他,薛执不用想都知道。
长公主回来,也就意味着,薛执忌惮的人又多了一个,他没法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因为他真的很怕那人唠叨。
旁人对他不好,他尚可自如应对。可若是一味地对他掏心掏肺,他反而会徒生愧疚,会不忍叫对方失望。
长公主,还有陛下,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薛执叹了口气。
林长翌原本搭上脉搏时,脸上还挂着笑,可没一会功夫,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且愈发凝重。
指尖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薛执蓦地收回手,林长翌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殿下,您躲什么?我能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本王无事,你回吧。”
薛执用力抽回手,起身回房。
“舅舅!”林长翌拦在男人身前,不依不饶,“它为何如此活跃?!”
上回见时它只是才醒,可方才明明活泼得吓人。
蛊虫精力旺盛,显然是吃饱喝足。
它爱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显然,宣王对自己又做了不好的事。
“舅舅,我一直自诩天赋过人,旁人要学五年的东西,我一年便精通,可此刻才发现,我所会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薛执不想再听他有感而发那么多废话,他因病耽搁了不少公务,得快些补上。
没时间听林长翌继续说,他越过人走了。
林长翌失魂落魄,坐了回去。卫惩给他倒了杯茶。
两人相邻坐着,皆沉默不语。
好半晌,林长翌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随手捻起身旁桌子上放的蜜饯,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哭丧着脸,“卫惩,你说可怎么办啊。”
卫惩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你也不必如此担忧,我瞧着好像并无大碍。”
除却那夜看到他们殿下用毒蝎养蛊虫,后来卫惩又撞上好几回。
别看宣王殿下白日时总是端得一副斯文和善的面容,但私底下,时常有些坏心思在。
他大概是见卫惩撞破了他的秘密,便再不藏着掖着,不仅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让毒蝎咬他手腕,还特意挑在卫惩巡夜的时候办这事。
卫惩问过几个巡夜的下属,下属们都说没见过夜间蝎房亮着灯,还说他们在卫惩询问过后特意上了心,之后再巡夜时特意蹲守在蝎房外,没见过可疑的人出入。
卫惩便知道,这是他家殿下给他的“独一份的宠爱”。
后来卫惩便心如止水,看到蝎房亮着灯,连招呼都不进去打了,权当没瞧见有人进去。
如今已到七月中旬,那群蝎子终于全都阵亡。
下属战战兢兢,将最后一只毒蝎尸体捧到宣王面前,宣王还假模假式地宽容大度了一回,说不是什么大事。
等人都散去,殿下又故意对着他唉声叹气,说明明已经万般小心了,怎么还是都养死了呢?
卫惩听罢嘴角直抽抽,您那是养吗?您那分明是糟蹋东西。
毒蝎都消耗完了,薛执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叫人去买,只能私底下盼着哪家又有谁要用毒物残害手足,到时候他好再假公济私一番。
毒蝎的毒液进到他家殿下的身体里,于他的身体无害,又能镇住蛊虫之毒,这以毒养毒之法林长翌似乎并不清楚。
那是不是说明,他家殿下真的知道应对之策?
他每次都打发林长翌走,并不是怕人担忧、讳疾忌医,而是真的觉得林长翌大惊小怪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若是如此,那他们当真不必再杞人忧天。
卫惩决定信任薛执一次。
“林太医,我家殿下这回突然发热,一点征兆都没有,是为何啊?”
卫惩前日才按着殿下的嘱咐,准备好进宫的东西。结果一宿过去,临出门了,卫惩等了小半个时辰没等到人出来。他推门一看,人毫无知觉躺在榻上,都要烧熟了。
林长翌叹道:“蛊虫长眠多年,眼下初醒,身体自然要与之适应。”
适应之时发起高热,正是身体排斥外来毒虫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我不担忧这些,我只担忧情蛊发作时,他能不能受得住。”
“情蛊还会发作?”卫惩诧异道,“是什么样子?”
林长翌摇头,“此乃我猜测罢了。”
凡毒皆有发作之时,按照常理,情蛊自然亦有。
蛊师早二十年便于江湖中销声匿迹,留下的书面记录更是少之又少,坊间那些读物话本所记录的皆是九牛之一毛,浅显得不能再浅显,毫无用处。
无有经验之人引导,无详细的医书记述,全靠他自己摸索,这何时是个头啊。
只怕等他学有所成,宣王殿下也已经深埋地下了。
“不过我对蛊虫的习性已有些了解,只期盼着殿下身体里种的是母蛊,母蛊尚有一线生机,若是子蛊……”林长翌摇了摇头。
母蛊无害,子蛊却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