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沉,卫惩披着夕阳回到王府。
他在门口遇上了林长翌。
“林太医。”
“卫大人。”
二人在府外客气地问候,而后并肩进了府门。
知道卫惩身世的人不多,而林家恰恰就是那不多中的一个。
威武大将军秦隗当年有过一学生,正是林长翌的父亲,长公主的丈夫——成远侯。
秦家覆灭后,成远侯派人偷偷把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外孙接了过来。
卫惩很小的时候长在成远侯府,没几年后,又跟了薛执,直到如今。
卫惩与林长翌的交情深厚,知道林长翌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私下里从不唤他“世子”,而是称呼他为“林太医”。
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外甥,只是他自己,一个年轻的有能力的太医。
“林太医今日来,可是为了殿下的病情?”
“正是。”林长翌开玩笑道,“我来看看殿下又倒了几碗药。”
薛执昏迷时林长翌便来过,方子也都是他开的。
每回给薛执看病,林长翌都知道这或许只是走个过场。
宣王殿下的身子不好,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从未断过,平日里瞧着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但宣王殿下的身体也好,他极少吃药,起码林长翌做太医以来,少见他吃药。
旁人不吃药或许病情会更重,甚至会死,可宣王不同,他就硬生生熬着,也能熬过去。
说殿下文弱,也不准确。宣王殿下会些武,他继承了先帝的天生神力,手腕虽瞧着纤细,但若发起力来,也比旁人劲儿大。
就是太瘦了些,瞧着比文弱书生还不堪一击。
总之便是——
体质之特殊,世间少有。
二人进了府门,往正房走时,路上遇到了王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脸上挂着喜色,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儿,瞧着喜气洋洋,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一问才知,是宣王殿下今日竟然肯喝药了。
这的确是该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卫惩想。
老一辈的人都觉得生病的人该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才是,老管家是原先宫里出来的,伺候过还是十皇子的薛执一段时日,也算是看着宣王长大。
老管家一直瞧着自家殿下我行我素,就作践自己的身子,这心里总放心不下。这下好了,殿下肯吃药,约莫是终于开始重视起来了,管家高兴。
“今儿晚上给大家加餐,卫大人早些回来啊!世子殿下若不忙,也可以留下用膳!”
卫惩:“……”
瞧出来你开心了。
管家欢天喜地走了,说是要去把客人带的探病礼入库。
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殿下竟然愿意喝药了?
林长翌沉思半晌,“府上今日来客?殿下见谁了?”
卫惩点头,“是有人来,不过是镇南大将军来问些事情。”再多的他没敢说。
“镇南大将军……那应该不是。”
林长翌一边嘟囔着,一边心事重重往里走。
陆家送的礼都很实用,是些寻常人家能用得到的,虽比不得皇宫赏赐,但却可见其用心。
那些薛执都没放在心上,吃的东西他一概不收,照惯例全都分给下人。至于用的东西,也依着惯例入了王府的库房。
他自陆夕眠走后,便一直望着桌上那包甜果发呆。
手指几次三番地伸出去,碰到黄纸边缘,又犹豫着,不再向前。
他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但这个……似乎并不算来路不明。
听说这是她家人做的,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印象里,自乳母死后,再无人会喂他吃东西。
方才他喂他尝了一个,很甜,应该是安全的,可以食用。
很奇怪,明明他最讨厌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入口后,他也不曾细细品味便整个吞了下去。
但就是那么转瞬即逝的功夫,他竟尝出了甜来。
而且这甜回味十足,酸甜味一直还残存在口中,不曾消散。
太甜了,甜得人心里发慌。
甜得让人还想再来一口。
“咚咚——”
门响。
薛执蓦地回神,他收回手,坐直了身体。
“进。”
卫惩与林长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薛执淡淡扫了二人一眼,“有事?”
说着,将袖子拢得更严,遮掩住手腕。
林长翌也不多废话,他没大没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径自走上前,将宣王面前小桌上的东西全都抱到了别处,也包括那包蜜饯。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强行抓起手,按在了桌上。
薛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