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嘉王还说,要将松年和朱十五郎的名字写在王府属官的名单上。
似是察觉到了纪新雪的迟疑,松年主动道,“奴是大王的内侍。”
纪新雪还是没听懂,只能粗略的将松年归为嘉王身边得用的小厮,脸上却没露怯,点了点头,弯腰去扶松年起身。
他的手还没碰到松年的衣角,松年就自行起身,与纪新雪示意已经走到纪新雪面前的朱十五郎,“这是王府长史朱十五郎。”
朱十五郎弯腰长揖,与松年一般,口称五娘子而非县主。
纪新雪福身回礼,“朱大人”
朱十五郎猛得抬起头,望向纪新雪的目光满是震惊,继而由纠结转化为浓郁的喜悦,颤抖着嘴唇开口,“五娘子……”
纪新雪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后退半步,下意识的看向嘉王。
嘉王铁青着脸走过来,抓着朱十五郎的肩膀,强行将朱十五郎提起来,打断朱十五郎未说完的话,“天色已深,你早些回府,小王给你放三日假,回来再准备宴客之事。”
朱十五郎见嘉王有反悔的迹象,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着嘉王的手腕连连保证,“某得大王厚爱,必集全族之力供养五娘子,不叫五娘子受半点委屈。”
嘉王深吸了口气,忍住嘴边的破口大骂,厉声道,“你该回家睡觉了!”
没等气度尽失的朱十五郎再说什么,松年已经捏着朱十五郎的手腕,强行拖着因为手腕发麻不得不松开嘉王的朱十五郎往门外走去。
朱十五郎被松年拖走还不甘心,频频回头看向嘉王,嘉王却转过身背对朱十五郎。
“大王!朱氏对大王之心日月可鉴!”
纪新雪见到朱十五郎被彻底拖走,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是他错怪嘉王,不正常的不是嘉王,是虞朝的男人。
他不过是出于礼貌,客气的对朱十五郎尊称了句大人,朱十五郎就哭着喊着要用全族供养他……
难不成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大人’等于‘相公’?
“你的朱大人都走了,还紧盯着不放,要不要我让人将你送去朱府?”阴恻恻的声音从纪新雪耳畔传来。
纪新雪立刻摇头,抬起脸对嘉王扬起个乖巧的笑容。
嘉王紧绷的脸色稍缓,却仍旧不肯轻易放过纪新雪,“你为何唤他‘大人’?”
纪新雪见嘉王动了真怒,哪还敢继续撩拨狮子尾巴,垂着头老实开口,“我见阿耶待他亲厚,便想尊敬些。”
没想到吃了没常识的亏。
“尊敬?!”嘉王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胸口起伏猛得剧烈起来,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呵,钟素竟然如此教你?”
纪新雪的心猛得跳动了下,抬头窥见嘉王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立刻抱住嘉王的腰,“阿耶!阿娘整日为我忧愁,除了教导我礼仪,大多数时间都卧在病榻上,并非是她教我这样。阿娘也不知道我今日会被放出来,从未与我说过要如何称呼王府属官,都是我自己擅自猜测,才会说错话。”
嘉王垂头望着纪新雪漆黑的脑瓜顶。
王府的每个孩子都是在他膝上长大,唯独这个最像他的孩子,眨眼的功夫就从小小一团长到他腰间。
“送他回去。”嘉王对悄无声息回到此处的松年道。
纪新雪箍在嘉王腰间的手臂无声收紧,终究还是没敢像在钟娘子面前似的装傻卖痴,生怕会导致与他所愿相反的后果,成了坑娘之人。
在松年的注视下敲开院门,纪新雪勉强打起精神编了个谎话安抚钟娘子,说他的发髻是被突然出现的小猫抓乱,他太害怕,以至于忘记去捡掉在地上的发钗。
钟娘子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心疼纪新雪遭受的无妄之灾,抱着纪新雪哄了半宿,等躺在锦被中的纪新雪脸色恢复红润,才动作轻柔的掖了下被角,消无声息的离开。
所有声音都远去后,纪新雪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怔怔的望着房门的方向,直到天边出现亮色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