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纪新雪做了个梦,梦中回到他出生的那个夜里。

嘉王正面无表情的俯视他,不,是凝视他腿间的物件,一本正经的开口,“可惜多长了点东西,割了吧。”

梦中正冲嘉王甜笑的婴儿忽然哭嚎出生,腥黄的尿液呲了嘉王满脸。

纪新雪猛得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摸向腰下。

该有的物件没少,也没尿床。

纪新雪长长的舒了口气。

钟娘子心疼纪新雪前日受到惊吓,特意吩咐侍女不必叫醒纪新雪,让纪新雪多睡会,却见纪新雪比平日醒的还要早,蔫蔫的萎在她身侧。

“雪奴可是在外面受了委屈?”钟娘子将纪新雪揽在怀中,轻声哄道,“大娘子和四娘子是王妃的嫡女,二郎既是王妃的嫡子也是大王唯一的儿子,三娘子是郑孺人所出,六娘子是李孺人所出,你让着她们些,也是应该……都是阿娘当年犯下大错,才连累你被大王不喜。你不要怪大王,也不要怪兄弟姐妹,要怪就怪阿娘。”

纪新雪叹了口气,熟练的拿出帕子给钟娘子擦眼泪。

这话他从小到大没听过千次,也听过百次。

若是真的七岁小儿被钟娘子如此日夜教导,也许早就对钟娘子的说法深信不疑。

可惜,他不是真小孩,他是个出生就有记忆的异类。

院子里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纪新雪立刻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是四娘子院子里的女婢,特意来送四娘子承诺要给纪新雪彩云月季。

纪新雪心不在焉的与女婢推辞,“这是四姐的爱物,我不便夺其所好,劳烦你将彩云月季再搬回去,明日我亲自去找四姐解释。”

鬓间簪了朵茉莉花的女婢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道,“不过是盆花罢了,称不上是爱物。今日一早,大王亲自送了十二盆花色不同的彩云月季给四娘子,可见四娘子天生便得花神娘娘的眷顾,别人便是想强求也求不来,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笑话。”

纪新雪笑了笑,并不在意女婢意有所指的话,彩珠却见不得女婢如此冒犯纪新雪,厉声道,“贱婢,为何见五娘子不跪?”

女婢冷笑,“大王和王妃慈爱,从未动辄让仆人下跪回话,五娘子的排场难道比大王和王妃还大?”

纪新雪揉了揉被吵的发痛的额角,他满心都是昨日说错话后嘉王的怒火,从昨夜就在担心嘉王会不会迁怒钟娘子‘照顾不周’,委实没有精力再看婢女们争风,正要开口打发走四娘子的女婢,却见院门处出现松年的身影。

院子里的奴仆皆主动行礼,“内监”

纪新雪这才反应过来,昨日松年所说的‘内侍’是太监的意思。

虞朝男子没有蓄须的习惯,昨日嘉王和朱十五郎皆未蓄须,松年又是三人中最为魁梧的人,身上丝毫不见阉人的阴柔,反而像是护卫,所以纪新雪才没往太监上想。

松年是来传嘉王的命令,他假装没发现纪新雪眼中的警惕和敌意,一本正经的复述嘉王的话。

嘉王对纪新雪失礼的行为非常生气,申斥钟娘子教女不当,罚钟娘子三年例银,又从宫中苏昭仪处请来礼仪嬷嬷,重新教导钟娘子和纪新雪礼仪,要求纪新雪务必在去国子监之前做到能‘见人’。

作为被训斥的人,纪新雪和钟娘子不仅要肃立在原地老实听训,还要在松年闭嘴后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谢昭仪娘娘赐下礼仪嬷嬷。

纪新雪和钟娘子起身后,松年又道,“大王敬重娴嬷嬷伺候昭仪娘娘多年,不愿委屈娴嬷嬷,请五娘子和钟娘子在后日之前搬到栖霞院。

松年的走后,四娘子的婢女似笑非笑的对着纪新雪行礼,“奴恭喜五娘子喜迁新居。”

说罢,不等纪新雪回应,婢女便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迫不及待的想与四娘子院子里正生闷气的女婢们分享纪新雪的笑话。

同样是与大王一同离开。

四娘子哭着回院子,第二日一早,大王便亲自带着十二盆彩云月季来哄四娘子。

五娘子被大王的内监送回院子,第二日等到的却是大王的训斥和宫中的礼仪嬷嬷。

堂堂王府县主,居然要靠礼仪嬷嬷的面子才能搬到好点的院子,若她是五娘子,当真恨不得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纪新雪也想找柱子,却不是羞愧的想要一头撞死,而是想靠在柱子上好好的缓口气。

钟娘子那点月银,别说是罚三年,就是罚十年,也不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