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朕曾答应子玑,绝不疑云家忠心。虽然云非寒如今所作所为出乎朕的意料,但朕依然相信云家满门是忠诚之士。”

云非池心中触动,受宠若惊。

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云非寒险些要了湛缱的命,他竟然还能如此理智地不迁怒云氏其他人。

云非池更加无地自容:“我云家真是愧对陛下的深恩与厚待。”

湛缱道:“若说愧对,当是朕愧对云家才是......”

云非池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湛缱不知如何解释,只轻轻敷衍过去,说:“总之,云氏满门不会被连坐。”

“可如此,只怕要被议论陛下您有失公允,又该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朕最不在意的便是那些虚名,爱卿想想,朕登基以来,名声什么时候好过?最开始是臣民口中的异族皇帝,双眼异色的怪物,后来是不孝的昏君,残酷不仁的暴君,灭了燕党和西狄后,才收拢了几个好听的虚名。但你若要朕为了这些虚名,令子玑心寒难过,朕宁愿被后世口诛笔伐。”

“...陛下待子玑情真意切,是子玑之幸。”

“朕欠子玑良多,怎么还都是应该的...”

湛缱走到门口,看着殿外跪着的一片言官,忧愁道:

“子玑当日是两难之下才选了自刎,若他醒来还要为此事遭受天下非议,朕当真是不忍心,却又不知能怎么做......”

云非寒究竟是子玑的亲哥哥,这层血缘关系在,云非寒造下的孽,子玑也得背负一半。

湛缱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下云氏满门,但他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保全子玑被拖累的名声。

他自己可以受后世谩骂,但若要子玑一起被口诛笔伐,湛缱只是想想,心都在滴血。

正在君臣二人愁眉不展时,陆钦捧着文书求见。

陆钦看了一眼殿外的言官,进殿将手中文书递到了湛缱眼前:

“微臣知道陛下在烦心何事,这份文书,或许能解陛下之忧。”

陆钦手中,有两份大理寺文书,还有一本厚册子。

这册子眼熟,云非池一眼认了出来:“这可是我云家的族谱?”

陆钦道:“正是。”

云非池打开族谱,看到云非寒的名字已被除去,旁边还写了四个字:不孝之子。

云非寒的字还是云非池教的,这字迹,云非池太熟悉了。

就在这一刻,他心中动荡,骂也不是,打也不是,连愤怒都那样无力。

“云非寒早在两个月前,就利用手中权柄,将他自己的名字从云氏族谱中除名,官员出族需过大理寺,这两份文书是云非寒当日亲笔所写,玺印也是他亲手盖下。”

湛缱看了一眼公文的时间,正是他带着子玑御驾亲征那日 也就是说,在云非寒采取造反的行动之前,他已经先把自己逐出了云家族谱,用这种方式切断了和云氏的一切血缘联系,此后无论他身犯何错,都与云家无关。

陆钦:“云非寒如今,已无九族可诛,云氏满门,包括帝妃,一早就被保全了。”

“他是想着造反成功,云家跃升为皇室,若不成功,他一人承受所有后果。”湛缱合上文书,似叹息一般道:“朕有话要跟他说。”

紧闭一月的殿门从外面被推开,日光铺入,地上蜷缩的人逆着光芒抬起头来。

他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眼神恍惚。

谁能相信就是这个人险些夺了湛氏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