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勾跪地,忧心道:“陛下可知这剑割得极深,再往下两寸便能见到骨头,又从城楼坠下,等太医救治时,血都快流干了,这样的情况,就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帝妃能保下这一命,实则并非人力的功劳,是他命中本不该绝,他何时能醒,也得听天由命,没有谁能下定论,还请陛下...恕罪!”

沈勾是个执拗的医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的。

“听天由命......”

湛缱抬头看天,一轮红日,万里无云。

上天要夺走他的子玑,却又有所留情。

他走回内殿,来到子玑的身边,昨夜沾满鲜血的衣裳已经被换下,殿内的血腥味也被药香取代,云子玑安静地睡着,长睫栖落,脖子上缠着一道白纱,有鲜血洇出,似在颈间生了一朵不合时宜的红山茶。

他掌心依然虚握着银辉神木,银辉神木的裂痕就像子玑脖颈这道伤一般刺目。

“如今北微一团乱麻,你这样偷闲地睡一觉也...也挺好的。”湛缱强撑着在笑,眼泪却落得汹涌,他勾住了子玑的小拇指,自顾自道:“我们约好,等我把事情都解决好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子玑已经食言过一次,不能再耍赖了。”

子玑的气息都轻不可闻,妄论回应湛缱。

湛缱握住子玑的手,轻轻吻之,他自欺欺人,温柔地许下承诺:“就算真的要食言......不论多久,我都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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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小玑:等笨小浅把烂摊子收拾好了我再醒。

第91章 劫数

一个月后,政变的残局在湛缱的手腕之下得以扭转。

国都和月州的城楼已经重建出雏形,齐州城经此一事,彻底被收归皇权统摄之下,所有被无辜殃及的军民都受到了皇室和云家合力的补偿。

动荡的人心在湛缱坐稳皇位后日渐平复,人们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西狄灭国一雪前耻才是最该高兴的事儿,政变的阴霾渐渐被打了胜战的喜悦取代。

风平浪静后,在政变时被迫害过的臣子逼着皇帝秋后算账。

当日云子玑以一己之身制止了三十万大军互相残杀,同样也救了那份名单上的官员。

这些人多是有品级的言官,当年弹劾起云家也是半点不留情,后来见云家得势才做了墙头草,这回险些死在云非寒手里,他们自然要报复。

五十几人跪在宫外,请湛缱以谋逆篡位之罪,诛云非寒九族。

这九族里也有帝妃,却极少有人顾念当日帝妃的救命之恩,只让湛缱把云氏所有人处死以平民怨。

这样的奏折堆积如山,湛缱只翻了最上面一本便知下面几十本奏的都是同一件事。

他押了一口去火的金丝菊花茶,才克制住被奏折里的字字句句挑起的怒火。

这一世,这群人确实罪不至死,但云非寒若用前世的罪来定他们今生的命,抛开律法伦理不谈,湛缱也觉得他们该死。

有些人的心眼本就是坏的,只要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一定会上去踩一脚,以彰显自己的正义凛然,没有这样的机会时,他们往往把本性遮掩得极好,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善良之态,令人无可指摘。

前世云家落魄时,他们丑相毕露,云非寒因此生恨要置他们于死地,不过是为了彻底扼杀这群伪善之徒,未雨绸缪罢了。

可这世间,除了湛缱,恐怕没人能跟云非寒共情。

言官的弹劾可以置之不理,但那些死于政变的无辜百姓却是难以脱罪的血债,不是金钱补偿一二就能偿还得了的。

同在殿内的云非池深知此罪难以开脱,他跪地对皇帝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非寒犯下谋逆大罪,按北微律,当九族尽诛,以安人心。只是微臣父母已经年老,三弟子玑重伤未醒,微臣愿以西征军功为父母幼弟抵去死罪,还请陛下开恩!”

湛缱忙扔下奏折起身去扶云非池:“爱卿何出此言?此事归根结底是云非寒一人所为,不该连坐到云氏全族。”

“可...陛下难道不怀疑...?”

利益相连的大家族必定同气连枝,一人造反,说不定背后是整个家族在支持,诛九族是为彻底灭了谋逆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