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公大步从角落里走出来,跪在重奕脚下,“殿下……您回来了。”
重奕收回探向永和帝颈间的手,又看了永和帝一会,才将头转向不知不觉已经围在他身边的众人。
琢贵妃与盛贵妃都不施粉黛的站在那。
盛贵妃仗着年轻,即使黑眼圈严重,也能有些精神。
琢贵妃却在不复往日的精致后,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她看向重奕的目光满是看到主心骨后的安心,正在悄悄擦眼角的泪水。
“父皇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重奕问道。
过了一会,琢贵妃忍不住哽咽的声音才打破寂静,“原本只是风寒,谁知道几副药下去都不见好,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还牵扯到了旧伤,如今已经有整天没醒过来,全靠用好药吊着。”
说到这里,穆贵妃再也忍不住悲意,转身背对重奕小声抽噎。
盛贵妃在穆贵妃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不停的抹眼泪,哭的比穆贵妃还要伤心。
孟公公反而最冷静,虽然眼眶中也有泪水,起码还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太医说陛下这样拖下去早晚都要……如今只能兵行险招,用虎狼之药。如果成功,陛下最多伤些元气,过个三五年就能养回来。如果失败……”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重奕自然能明白。
重奕抓住永和帝在被褥下冰凉的手,半闭着眼睛靠在床尾,仿佛是睡着了般,没给孟公公任何回应。
孟公公停顿了会后,再开口时声音抖的越发厉害,“朝堂上的大人们对这件事意见不一,又不忍心用这件事打扰仍旧在养病的长公主和肃王,便拖了下来。陛下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如今已经整天都没醒过,请殿下做定夺。”
孟公公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始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重奕感受着手下虚弱的脉搏,几乎没有犹豫,“去让太医煎药。”
琢贵妃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欲言又止的望着如果不是刚刚说了话,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重奕,“朱雀……你要想好了,你父皇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盛贵妃以帕掩嘴,下意识的叫住琢贵妃,“贵妃娘娘!”
虽然太医和孟公公的话都说的十分委婉,但大家都清楚,以永和帝目前的情况,如果用虎狼之药拼一下,就还有希望,如果就这么拖下去,八成是再也醒不过来。
琢贵妃说出‘永和帝性命在太子一念之间’的话,万一永和帝用了虎狼之药后,仍旧没有好转甚至情况越来越差,岂不是要让太子背负弑父的罪名?
琢贵妃听了盛贵妃的呼喊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突然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响亮的一巴掌。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提醒下去的盛贵妃,和已经正面色不善的盯着琢贵妃的孟公公,都被琢贵妃的动作震住,顿时忘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盛贵妃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却像没事人似的,往前走了几步,主动握住重奕放在腿上的手,低声道,“是母妃太着急,说错了话,母妃也是怕你将来后悔。”
重奕转过头,抬起眼皮看向握着他右手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人陌生极了。
他始终都知道,这个女人恨他。
从他刚出生起,到去年他离开咸阳前,他们的关系破冰。
这个女人恨了他二十年,从未改变。
可笑的是,整个皇宫,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恨她,连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靠的这么近,他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炙热又纠结的恨意。
琢贵妃将重奕目光专注看着她的行为,当成重奕对她的回应,立刻破涕为笑,哑声道,“好孩子,就算你不在乎朝臣的看法,也要听听长公主和肃王的意见,你父皇不仅是你父皇,还是长公主和肃王相依为命的兄弟。”
重奕侧头看向孟公公,语气冷淡又坚定,“去找太医熬药。”
孟公公低头应是,立刻退出寝殿,亲自去找太医。
琢贵妃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却没有再劝,也没松开重奕的手,目光心疼又慈爱的望着重奕难得能看得出疲惫的脸。
过了会,重奕才再次开口,“姑母和皇叔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