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把这当做一个成功案例来鼓舞自己。
左正谊已经不像前些天那么消沉了。
纪决的陪伴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下午去医院,所有手续都是纪决帮他办的。他像一个小学生,乖乖地跟在纪决身后,仿佛什么都不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被“家长”牵着走。
医生的询问也是纪决来答,他只在确定手术时间的时候点了个头。
9月2号,也就是周五做手术。
离开医院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左正谊终于开口,他说:“明天我想出趟远门。”
纪决看他一眼,竟然说:“我知道你要去哪儿。”
“你知道?”
“嗯,去看奶奶,对吧?”
“……”
左正谊默认了。他在回家的路上就订好了机票,并在纪决的请求下订了两张。
每每提及到奶奶,左正谊就难免有些怅然。
他心里的遗憾太多,都不能再填补了。后天即将切向他的手术刀,又要把他的人生切断,逼他不得不走向全新的未来,不论结果如何,都没有机会再重来了。
不能再重来的,还有躺在墓地里的亲人,和已经远去的少年时代。
可能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善,纪决打从左正谊订机票开始,就夹紧尾巴做人,如非必要,一个字都不多说,存在感低得像是生怕左正谊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他这袋犯过错的垃圾,然后拎起来,丢掉。
纪决的寡言一直保持到了左正谊奶奶的墓前。
他们是中午下的飞机,没来得及吃饭,直接买好祭品,来到了墓园里。
左正谊专程来这趟,一是为祭奠,二是为求一份心安。纪决却是来道歉的,以至于,左正谊还没说什么,他就先跪下了。
花岗石墓碑耸立着,黑白照片中的老人面带微笑,慈祥一如在世时。
纪决难得红了眼眶,他说对不起,那年他十一岁,改电话号码和扔掉信的时候,与其说胆子大,不如说胆小。他太怕左正谊被接走了。
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件恐惧到骨子里的事?
对纪决来说,和左正谊分开是头一件,连死亡都要排在后面。
将心比心,他想和左正谊在一起,老人又何尝不是?
纪决喃喃道:“当时我想,也许在哥哥心里,我更重要。但奶奶能给他的是更好的家庭和未来,这样一比,我又微不足道了。”
左正谊瞥他一眼。
纪决低着头,跪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砖石上:“但最近我才意识到,和得到左正谊相比,其实我还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未来。”
“……”
纪决嗓音滞涩,轻声道:“是我错了,对不起。”
左正谊把鲜花摆在墓碑前,也跪了下来。
他许久没开口,墓园里的风吹过身畔,仿佛有人在轻抚他的脸庞。左正谊微微一愣,心有所感,一时没忍住,从世界赛积蓄到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奶奶。”左正谊重重地磕了个头,“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见。所以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我自己听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家,也许不是渴求亲情,是想在自己被风雨击溃的时候,找个地方躲雨。”
纪决怔怔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