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驶到平静的河心时,有几个这几天陆续加入同行的武士,目睹过方征和索兰的吵架,准备帮腔。其实索兰也可以一直把方征嘴绑住,但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每隔一两天,就会解开禁制,听方征那堆角度新奇又辛辣的讽刺谩骂,抑或是些天马行空不知何源的“故事”。索兰会被激怒,和他吵架,又基本上吵不过,最后总是赏方征几鞭子后又把他的嘴勒住。但过了一两天又会重复。她总是忍不住想听方征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但听了之后又生自己和方征的气。
这些武士误以为索兰是想找机会在言语上吵赢方征,于是也暗地找机会帮腔。但他们又不敢明着加入谩骂方征的行列。铠役治军严格。他们就旁敲侧击,一个武士道,“这清江里没有那大怪物丑东西后,现在来去方便多了,用不着厌火人了。”
从前是冰夷住在清江中,厌火人通过投入祭品或是用三珠树做的筏子才能安全渡江。他们是夏渚的附属部落。夏渚人马过江也仰仗他们。但现在厌火人虽然迁走了,冰夷却也已经离开。
“就是,那大怪物我们巴不得丢掉,还有人赶着宝贝似的捡回去,也不知一天要吃多少人,啧啧。它走了后,这清江平静安全得很,这附近的河道山貌都好看多了。”
这些声音故意很大,就是说给方征听,借以贬低他的华族和青龙岭。索兰轻笑一声,扯开方征嘴上的禁锢,笑而不语扬起下巴,似乎在期待他会如何生气还击。
方征眼皮都没抬。那几个不断嘴碎的武士,边嘲笑着冰夷和厌火,边把水袋伸进“安全”的河水中取水饮用。其实之前在夜晚,升火烹饪食物时,有条件时会把水烧热后饮用,他们专门有人携带了轻便的铜器。不过看这清江水澄澈,冰夷又已经不在,他们觉得喝“甘甜”的河水并无大碍。
方征没有受激,淡然道:“最近不是有流疫?最好不要喝生水。再说这些水里可能有东西呢。”
索兰嘴上说:“我觉得问题不大。”然而她仍然对方征的话很重视,她取下一面小巧的亮金色锅形铜器物,这是她自己专属的烹饪食物的器具,她用那往水中随意勺了两下,漫不经心的神色霍然变得雪白。
那铜锅中一汪浅浅的小凹水波中,俨然晃动着两三条细小约指甲长短的红色绦状虫。
“不许喝!都吐出来!”索兰从筏上站起,大声朝周遭其他筏上武士命令道,“快,我们赶紧过江,你们两个 !”她指着那两个刚才舀了水喝进肚里的武士,“喝下去的给我呕出来!其他人,听到没有!”
那些武士仔细晃出水袋里的水,水落后搁浅下来几只血红色绦虫,软软地蠕动着。他们都惊呆了。那两个喝进去的武士更是吓得脸色雪白,抠住自己的喉咙发出阵阵干呕声。
方征看着索兰惊慌的表情,知道她还不算笨,如果只是两个武士的安危,倒不至于如此动容。她刚才舀水那铜锅,这么小,这么浅,顶多一掬手掌的量,都能随便捞起来几条。这还是流动的河水,足以证明,这水中的线虫密度究竟有多大。背后预兆的问题又有多恐怖。
方征观察着那在木筏上不断扭动身体的小虫,指甲长短,比头发稍微粗些,血红色。虽然外形不像,上古应该是其他品种,但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在水边玩耍,被养父告诫当心的 血吸虫……虽然目前也没证据表明这种小虫子就是血吸虫。但清江水流速不小,在表层都能密度这么大,简直不敢想象水底会是怎样数以万计的虫豸世界。
这么多的线虫爆发,定然要有大量蛋白质的供养,这河水里定然干净不到哪里去……
方征问索兰,“清江上游是什么地方?”
索兰沉道:“它是大江分出来的支流,从丹山东面往西流过来。它的上游就是大江……”
“大江”,方征暗自思忖,想必是上古时期的长江某条干流别称。长江的流向是自西向东。然而这条清江却因丹山附近东高西低的地势,从那里泄了道口子,往西南边流经过来。东高西低,不太符合地质规律,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