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装作受惊道:“第一次来,不懂规矩,也不知道哪里冒犯到飞獾军大人们,如果他们还在追我们……”
“别理他们。你们进去吧,我替你们守着。”那个单纯的铠役战士愤愤道,“国君什么时候才能取消这支部队啊,一天到晚尽对付自己人,所有的武士都是我们铠役不好么……”
方征和子锋搀着海七娘进了蚕坊,她称为桑姐的女人住在缫丝厅后面一间小屋中。
门口站着一个披着白衣的高挑女人,手中挑着一盏鱼骨灯。她看上去十分沧桑,但这个时代的人都普遍显老,她或许只有二十出头。
“七娘,我都听到了。”桑姐哀道,“可怜啊……”
海七娘一把扑到桑姐怀中失声痛哭,这倒不是演戏,她悄然对桑姐说了什么,对方有些异样地打量了方征他们一样,沉道:“进来吧。”
方征看不见,子锋牵他走进缫丝后厅,这里有两进非常宽大的院子,足有三四十个房间,厅中放置着简单的纺轮,一摞摞高得像小山似的蚕茧在旁边,许多已经被抽出来缠在了轮头上。
“当年,飞獾军弄死了我的父亲和兄弟。”桑姐关上门窗,以平静的语调说出触目惊心的字眼,“因为和‘马上飘’往来,交换器物。他们把夏渚的玉交换出去,换来陶和铜,这是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但飞獾军认为不该和‘马上飘’有来往。他们的理由总是如此莫名其妙。可笑,连我们的屯郡长官都会去换东西,却也不敢干涉飞獾军的决定。”
方征忍不住问:“没人管?”
“管?他们下级服从上级,最顶层听命于国君,除此之外谁都不能管。他们每隔多少天必须抓到多少‘危害国家’的罪人,否则就要遭受惩罚,就绞尽脑汁地凑数。”
方征听明白了,缺乏监督导致的权力滥用,还有不合理的考核制度带来的弄虚作假。当这两个缺点集中于一只拥有杀伤性力量的军队全员,那就非常可怕了,尤其是“危害国家”这种罪名还没有具体标准。小到偷窃行骗,大到分疆裂土,如果硬要强凑,传染病都可以名曰“危害国家其他人的健康”。
顶层设计太糟糕了……方征忧心忡忡想,自己的山谷绝不能犯这种错误。
桑姐一边跟他们说,收拾着东西,“我带你们去找他们。晚一些可能飞獾就会把进出通道封闭。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触犯了他们,飞獾军的敌人都是我的朋友。”
方征故意问了一句:“可是,万一他们真抓的是危害国家之人呢?”
桑姐面沉道:“真有那种人,铠役会替我们挡住。”
铠役和飞獾,这两只军队,在夏渚人心中象征光明与黑暗,口碑截然不同。
桑姐没有带他们走前门有守卫的地方,而是后门一个小的进出口,那里没有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