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应魂 麦库姆斯先生 3223 字 2个月前

“周殷……我有些事一直没有跟你说。”

唐放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可是已经不能不说:“九年前,我其实不算出了‘意外’,是我的生死簿的时间到了,大限已至……我就算不死在白神教手里,也难逃一死,不是那样死,也会是另外一种方式……”

周殷脖颈上的青筋全都凸起了,他不看唐放,可是浑身都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簌簌发抖。

那些未可知的事情,那些无常的天命,凡人要怎么抵挡?要怎么不感到惊恐与逼仄?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唐放已经不忍心看他了。他咬着牙,决绝地狠着心,只是在真正脱口的时候,他惶恐地又退后了一步,苦涩又慈悲地、转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我只能告诉我的统帅……不能告诉周殷。”

外面的天地间,忽然间,下了那么大的雪。

“告诉统帅,是因为他要掌握他手下每一位将军的情况,做出对全局最有利的决策……不告诉周殷,是因为我害怕他会为了唐放伤心难过……统帅,宜宁的策略很好,卑职承认,一个半月后总攻,时机条件将更加成熟,可是 ”唐放看着这天底下他最舍不得的人,轻声说:“我已经没有那么久的时间了。”

第93章 天道

狼牙大帐,此地地势靠北,厚重的积雪不断地压迫着草原大地,风发出呜呜的颤音,大帐里坐满了人,帐内熊熊点着四个大火盆,只是仍然驱不散那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不救!我不去!虎豹骑现在已经是废了,我不救!”

一个草原的将军倏地站了起来:“可汗自己心中有一套方略却不告诉我们,出征前您说那大顺的先锋乃是无名之辈,巴鲁扎一定手到擒来!可他到底是去和谁对战去了?他带着五千人马,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有人同样气愤地补了话:“现在都传开了,说安平王的鬼魂回来了,这仗咱们是没法打了,可汗相信白神,还是请白神去救大王子吧!”

这就是使意气了,贺若勃然大怒,怒吼:“沙逊!你敢抗上!”

那将军将脖颈一梗,竟直接瞪视贺若,一时间帐内火花四溅,一触即发,此时大帐一角传来沉重的笃笃手仗敲击的声音,一道苍老的声音赫赫然响起:“外敌当前,我们还要起内乱吗!”

那是草原十八部的长辈,乌木老可汗的弟弟,一时间,争执被短暂地压服了下去,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向贺若,“贺若,我们这些固执的老混蛋愿意选你为可汗,是因为我们相信你,可是你到底在做什么呢?白神乃是保护我们牛马羊安全度过冬日的神明,你怎么能瞒着大家伙用它做这样的事情?”

“叔叔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当年父亲也曾启用白神教,安平王伏杀,丹书计划,他老人家一样没少用,为何我用不得?”

“当年老可汗就算指挥白神教,也只是除掉对方要臣猛将为止,我与中原乃敌手,偷袭暗算,他们失于防范也没有什么好说,可那也该到此为止了!您培植那林姓的中原人的势力,我们知道您是想挟制中原,驱狼吞虎,重塑草原十八部往日的荣光,但您怎么能听信那个中原人的建议复活唐放的尸体呢?那是禁术!是不被允许的!凡人掌握人间的金银财富,神明掌握凡人的生老病死,您如此背叛自己的手下,践踏草原上古老的信条,这让草原上白神与牧民,如何原谅!”

“叔叔太小心了,百年前我们伟大的阿莫图王就是这样死而复生的!若立非常之功,怎可不行非常之事!”

老人被眼前的侄子顶得胸口一闷,手仗一歪,就要栽倒,众人下意识地起身去扶,老人却倔强地将他们挥开,举着手仗用力地敲在火花乱溅的铁盆之上:“糊涂!糊涂!当年是草原危机在前,也是我们草原人心甘情愿!哪怕如此,阿莫图王的后嗣那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唐放是中原人!他现在借着别人的身体踏我草原的土地,何尝不是他们的中原的神明冥冥指引,让他过来讨个说法!”

轰隆一声!

老人话音一落,外面只听轰隆一声震响,然后便是令人牙酸的呕哑之声,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好似有什么狠狠砸在了地上,帐中人面面相觑,心道中原的军队举报已经回营,不至于此时强攻,只见一个小兵惊恐地掀开大帐闯了进来,慌张地跪在地上,大喊:

“可汗!不好了!刚刚天上降下一道雷来,把帐外的狼头旗劈倒了!”

春暖花开。

周殷的神识里,一切温暖如春。

唐放没能见到开平四年的春天,所以周殷的神识里布置的总是很春天,有花,有一方柔软的床榻,有轩窗床幔,有庭树回廊,真实的人间帐篷外大雪如撕绵,唐放栖息在周殷的意识里,享用柔和的春暖花开的春天。只是今日的周殷太难过了,意识不再开花了,而是下起了雨,却也不是狂风骤雨,而是绵绵的细雨,还搭起了躲雨的亭台,害怕唐放走来的时候淋湿他。

“你还有多少天?”

两个人脱得赤条条的,不断地在榻上亲吻抚摸,唐放盘着周殷的腰,手臂挂在他脖子上,闻言忽然躲闪了一下,然后有些畏惧地吐出了四个字:“……二十七天……”

然后周殷忽然就不做,从他身上爬起来,难过地盘腿坐在一边。

唐放:……???

刚起了兴致的唐放懵了,这他都准备好了啊,敞着腿仰面静了一会儿,侧头去看沉默的周殷,“诶……怎么了啊,昨天就没有,今天还不……”唐放看不到别的,只能看见周殷的伛着肩膀,眉头难过的撇着,微微发抖,他拉他,想让他别想别的,先看看自己,只是那简单的抬头一望,周殷已是泪如泉涌。

唐放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透过周殷的眼泪去看他的目光,听他掩饰着哽咽,轻声而凄然地说:“唐放,我很想你,这九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