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殷,所有人看过来。
唐放:“我认为可以一鼓作气,十五日内发动决战,现在屈突到了,整个大军战场都基本部署完毕,敌人也想着我们暂时不会动手,可以缓过这口气,那我们不如就出其不意,以快打快,一鼓作气拿下它,事成后也让部队回家过个安生年。”
何靖沉吟了一下:“殿下说的的确又道理,但是现在另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逼紧了,贺若可汗会不会跳起来?这样反而推动了敌人同仇敌忾之心,增加我们决战难度?我个人还是赞同慢慢修整,等他们乱起来。现在我们不怕拖,他们怕拖,走慢棋,对我们更有利。”
唐放抿了一下嘴唇,下意识地舔了一下上龈牙齿:“那不如咱们边谈边打,鸿胪卿不是跟我们一起来了 ,咱们假意做出和谈换俘的样子,这样也可以麻痹敌人,让他们内部该乱继续乱,然后咱们在他们快谈成功的时候忽然发动总攻,这样既打其措手不及,又不会让他拧成一股绳。”
众人没表态,但是看了过来。
兵不厌诈,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不在乎君子不君子,这个招数损是损了点,但是也可算一策。
但是……宜宁感觉不对地看了唐放一眼,敏锐地察觉:殿下这次怎么这么的……沉不住气?
周殷低头看着桌角,目光一直落在桌下的布条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吭声。
唐放将目光转向周殷,做最后努力:“这个方略虽然比五十日后的有困难,但是机会还是比困难大的。”
他相信周殷肯定有准备,并且只会比他考虑的多,战争是一切军事政治外交的综合,只要他愿意配合自己,这个计划紧锣密鼓间也是可以拟出来的,并且最主要的是,这是以有心算无心,是出其不意,很有胜算。
所有人都看向周殷,等着主帅表态。
周殷漠然抬起眼,只有一句话:“暂定宜宁的思路做出一套方略出来。散会。”
统帅安寝的大帐中,周殷和唐放在吃晚饭。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被风越来越冷,唐放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诶,我们再说说这件事吧,你不觉得快点打完也很好吗?这北方的天太冷了,越拖大家越不适应的……”
周殷:“你明明看出了哪个策略更好。”
周殷忽然生硬地打断了他。
唐放抿了抿嘴唇,把口中的米饭一下一下咀嚼吞咽下去,看了他一眼:“你不打算和我谈谈 ?”
“谈什么?”周殷压着眼睛,下筷如飞,根本不看他:“我不想谈,吃饭吧。”
唐放:……
为了拒绝争吵,周殷现在直接避开了所有可能让他们不愉快的话题。
唐放直接问了:“我烧了自己的身体,你什么想法?”
周殷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没有想法,”他表情封闭,理所当然地说:“没有身体以后还会有别的办法,这天下这么多的能人,总有解决的方法,都没有关系。”
唐放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殷不回答他,大口地吞咽饭菜。
唐放皱紧了眉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受我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周殷的脸颊肌肉骤然绷紧了。
饭碗被他凌空端在半空,他呼吸急促,有那么一瞬间唐放都要怀疑他要大失风度地摔桌摔碗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一停后又伸手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死。”
那一刻,唐放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他发着抖说:“周殷……我死了。”
他好害怕和他吵起来,好害怕像当年那样和他吵起来,可是这件事不能不说明白,他压着嗓子,唯恐吵出声音。
“唐子瑰……!”周殷握着筷子的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扭头,红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恨恨地压着声音,表情依然冷静逼人,“……那现在和我说话的是谁!”
周殷的掌心“砰”地一声拍在了桌上,这一次,他憋着声音,憋着愤怒,压着嗓子喊,带着哭腔又不敢大声,最后,他连体面都维持不下去了,眼里迸出泪花,后背猛地瘫靠在椅背上,瞥开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唐放无法呼吸,一时间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红着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卡着千言和万语,可每一句都说不得。他想过自己回来会让周殷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会这样的混乱,明明他是那么的清高,那么无所贪求,那么清楚明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