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风道:“让你师娘教你,你二人年纪相仿,能耍到一处去。”
纪檀音瞪他一眼,拉着李澄亦的小手去了后院。谢无风歇了一阵,又出府寻找安措。他对襄阳城并不熟悉,对西番教的行事作风更不了解,忙活了几个时辰,仍旧没有找到对方的行踪。
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路上碰到玄刀门和朱月阁的弟子,个个行色匆匆,谢无风心生好奇,尾随了一阵,发现他们不停地向街边小贩和商铺伙计打听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他心中本有个猜测,如今见到对方这般行事,前后一思忖,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
傍晚时分回到镖局,纪檀音站在檐下等他,着急地问:“如何?找到安措了吗?”
“没有,”谢无风摸摸对方的头顶,从发丝间摘下一片枯黄的柳叶,问:“澄亦呢?”
纪檀音道:“他玩累了,大师兄迟迟不归,他有所察觉,我便点了他的睡穴。”
谢无风点头,手指钻进纪檀音的袖子里,捏着他的掌心,道:“进去说。”
纪檀音顺从地被他牵着,犹豫着问:“你今早那番话,就是鹬蚌相争那个,是说给花姐姐听的吗?”
谢无风凑近了些,仔细地打量纪檀音,纪檀音微抿着唇,没什么表情,鼻根处皱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很可能是花月影的阴谋,你会不会伤心?”
纪檀音一直紧张地竖着耳朵,听到这句话,睫毛猛地一颤,嘴角绷紧了,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并无其他过激反应。他静了一会,慢慢地开口:“我当然会伤心,因为我将她当做我的亲姐姐,可是……下山这半年来,经历了许多事,我已明白,人人都戴着面具,我受了欺骗,也只能怪自己傻,怨不得别人。”
谢无风心疼,解释道:“我当时不是故意骗你。”
“无所谓,你虽骗了我,但你对我好。”纪檀音注视着谢无风,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好像一滴墨掉进月光里。
谢无风心口发热,甚至感到一丝难为情,故作镇定地清一清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却沙哑沉闷。
“谢无风,”纪檀音忽然喊他的名字,郑重其事,却透着一股子悲戚。
“不管花……花阁主是不是唐家堡后人,是不是她策划了对各武林门派的袭击,我总感觉最终目标便是玉山神剑一门。先是师父遭到构陷不知所踪,然后是大师兄一夜之间成为杀人凶手,如今二师兄远在西域音讯不通,不知是否已罹难,接下来……可能就到我了。”
“胡说八道!”谢无风捂住他的嘴,力道很大,纪檀音被压得向后倒去,冷不防抵上坚硬的木柜,后背硌得发疼。
“没胡说……”纪檀音颇委屈地眨巴眼睛,还在辩解,呼出的气息暖烘烘的,拂在谢无风粗糙的掌心。
谢无风盯着他看了一阵,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到底气不过,便在纪檀音脸颊上掐了一把。
“放心,”他许诺道,“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
第55章 乱蓬蒿
玄刀门的地牢阴暗潮湿,已多年未曾使用,老鼠、蜘蛛、蟑螂遍地爬行,黑暗的角落里,偶尔还传出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一个瘦削的身影蹲坐在角落里。那人深深地垂着脑袋,侧面看上去,好似颈椎已断,只余一层皮肉相连。虫蚁爬上膝盖,钻进衣领, 他俱不为所动,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黑暗。地牢中分不清时日,唯有枯燥的水滴声记录着光阴的流逝。不知从何处渗出的山泉,滴答滴答地落在男子的后背上,轻轻地,像是亡魂的鞭笞,伤不到筋骨,却让经受之人痛不欲生。
狭小的囚室外,是一层层布满青苔的石阶,陡峭湿滑,从地底向地面迟缓绵延。石阶的尽头,有一扇古旧的石门,两个玄刀门的弟子持剑而立,神情肃穆。
花月影款款走来,先是站在两丈开外,对着地牢入口打量一阵,随后上前与守门的弟子攀谈:“两位小兄弟辛苦,今夜是你们值守?”
翟映诗的尸身是朱月阁的弟子找到的,玄刀门上下十分感激,对花月影都毕恭毕敬,其中一人回道:“回花阁主,是我们两人。”
花月影对着地牢的石门一抬下巴,眼神间流露出明显的厌弃,问:“审过了吗?”
“还未审,师父心痛难当,师娘又中风了,怕是要缓到明日。”
花月影“唔”了一声,又问二人是否认得新菱。得到肯定回答,便道:“昨日这丫头和诗儿一道出去,至今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昨日发生的种种,她可能知晓,翟门主便托我寻她。只是朱月阁门下弟子俱不认得这丫头,我思想着,不若让两个朱月阁弟子与你二人替换,你们帮忙找新菱去。”
谢无风道:“让你师娘教你,你二人年纪相仿,能耍到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