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各派弟子纷纷拜见掌门,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问安声竟把一场酣战打断了。
花月影骑在马背上,微微朝李从宁颔首,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屈就意味,道:“李镖头,我在您府中住了些时日,知道澄阳的为人,和你一样,也不相信他会做出此等事。可的确是亲眼所见,不由得辩解……翟门主痛失爱女,将澄阳囚禁也是情理之中,你要理解才是。如今他已答应将澄阳交由武林大会公审,依我看,先让澄阳冷静两日,若此事背后有什么隐情,他明明白白地讲出来便可,是非曲直,大家自有判断。”
李从宁蹙眉不答,脊背上仿佛爬过一条虫子,带来一阵说不出的怪异和不悦。花月影笑笑,并不管他如何反应,转向翟昱,轻声道:“翟门主,要不,先将澄阳交由朱月阁看守?既然李镖头担心儿子安危——”
还未说完,就被翟昱粗暴打断:“李澄阳就关在玄刀门,谁不服,来抢便是!”
众人噤声。片刻后,明彪华道:“这半年来江湖中诸多动荡,哪个门派都不容易。李兄、翟兄,冤仇自当相报,只是可别报错了人。还望你二位冷静下来,将李澄阳交由公审,无论如何,别坏了关系。如今大敌当前,听说昨日夜魔便在邻县现身,杀了三个打猎的农夫。”提到夜魔,明彪华音调拔高,他抬起左臂,空荡的半截衣袖在风中飘扬,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恨意。
他虽断了一只手,但名望和地位还在,四周顿时响起了低低的附和声。
“明庄主所言极是,”一个慢悠悠、调子有点飘忽的嗓音压过了众人的议论,“翟门主、李镖头,可别鹬蚌相争,叫那黑心的渔翁得了利。”
谢无风骑在马上,目光越过数百人,牢牢地锁定在花月影身上。
花月影也看着他,毫不避讳,殷红的嘴唇勾起来一点点,好似对他所言极感兴趣,恳切地请他再讲下去。
谢无风眯了眯眼,主动移开目光,仿佛方才那场胶着的对视并未发生过。
花月影莞尔一笑,高声道:“既然翟门主想为诗儿报仇,李镖头想弄清真相,西番教和夜魔又虎视眈眈,咱们还是尽早召开武林大会为上。各位,定在三日后如何?就在这白桃溪畔共商大事,一应饮食酒水,由我朱月阁供奉。”
“好!我听花阁主的!”最先开口的是恒山派的知春,通过两个月的门派内斗终于坐上掌门之位,如今急着立威,总是抢着说话,且嗓门高亢,殊不知这只让她显得更像个不知世故的丫头片子。
流火堂的吴香双也点头:“我看可行。”自从丈夫死后,她一人苦苦支撑,其中诸多心酸,全靠找西番教报仇这一信念支撑下去,恨不得越早越好。
他们开口之后,其他门派相继答允,翟昱和李从宁见大势如此,便也默许了。
花月影俨然已有做主的趋势,拍手道:“好,那便这样安排。”
翟昱大步走回玄刀门,弟子们鱼贯而入,将大门虚掩。其余门派在掌门的带领下各自回到下榻之所,黑白两道的侠客们看够了热闹,也招呼着酒肉朋友回到客栈。
人走得差不多了,花月影俯下/身,对李从宁道:“李镖头,你放心,我这两日宿在玄刀门,一定多劝阻翟门主,不会让澄阳受皮肉之苦的。”
李从宁对她深深一揖,眼眶湿热:“有劳花阁主了,烦请务必费心。”
花月影“嗯”了一声,并未回礼,驾马进了玄刀门。李从宁愣愣地瞧着她的背影,忽而意识到先前的不快因何而来,以前是他要争夺盟主,花月影依附于他,求他荫庇朱月阁,如今身份调转,求人的那个成了他自己。
榕树下,追风追月甩着尾巴打架,纪檀音探头望向玄刀门的高墙,仿佛能看到地牢的景象一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大师兄会不会挨打啊!”
谢无风强忍着不发出叹息,平静道:“阿音,陪我去找一个人。”
纪檀音心中燃起希望:“谁?可以救大师兄么?”
谢无风只回答了前半句:“安措。”
第54章 风似刀
谢无风带着纪檀音赶到春怡楼,向老鸨探问安措等人的住处。那老鸨不知是收了钱还是被西番教拿住把柄,一个劲否认自己认识那个“带孩子的妇人”。
纪檀音好言好语,那妇人却纠缠不清,谢无风不耐烦,将沉沙剑架在对方颈侧,道:“那日我明明吩咐过不许打搅,她二人却还能进入房间,你会不知情?想好再说。”
老鸨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捂着嘴巴,嗫嚅道:“听说在青城巷……”
二人连忙赶至老鸨说的小院,推门一看,里头已是人去楼空。西番教向来以行踪诡秘、手段狠毒著称,防追踪之术更是一流,谢无风用指尖碰了碰桌上的紫砂壶,尚有余温。
围观的各派弟子纷纷拜见掌门,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问安声竟把一场酣战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