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菱听完,苦恼地蹙起眉头:“我不喜欢这首,太过凄凉了。讲的是什么?”
翟映诗合上书,一时有些失神:“讲思念情人。”
新菱始终注视着小姐,这点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心头一阵刺痛,她恼恨地问:“你是不是在想李澄阳那个蠢货?”
翟映诗没否认:“这阵子也没出门,不知李少爷是否仍每日去白桃溪等候。”
“你管他呢!反正老爷是不会把你许配给那个登徒子的,他爹正和老爷争当盟主呢。哼,白日做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新菱噼里啪啦说完,忽而察觉失言,急忙用手掩住嘴。
翟昱和周晓婉吩咐过,不许丫鬟们向女儿透露如今襄阳城中两虎相争的局势。一家人用饭时,夫妇俩都是乐呵呵的,并无反常表现,因此翟映诗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日密林中故人的一番告诫又回响在耳畔,她感到一阵焦虑,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新菱随之起身,不解地问:“小姐,口渴了吗?”
翟映诗摇摇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新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心中酸苦:“小姐,你真喜欢李澄阳?若是那般,你成亲时,我也要陪嫁过去,免得他欺负你!”
翟映诗听到这番孩子气的傻话,既感动又好笑,打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待我禀明爹娘,给你择个好人家。”
新菱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扑上来缠住小姐,湿润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肌肤,像梅雨季节萦绕不去的湿气那般,将翟映诗围住了。
“我不出嫁!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瞧你吓得,逗你玩呢,别当真。”翟映诗轻柔地掰开少女的手,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你到底在烦扰什么?”新菱仍然紧绷着身体,圆圆的眸子满含关切,“自从上次去见了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故友,你就常常叹气。”
翟映诗避开她的视线,抿了抿嘴唇,走回桌边坐下,拿起绣了一半的鞋样比划,看得出心不在焉。新菱静默地站了半晌,打算为小姐拿些新鲜点心,正要走,翟映诗忽然望住她,苦笑道:“若说外头有人想杀我,你信吗?”
夹在花圃与松林之间,有一条宽阔石凳,是为赏景之用。这时节,木芙蓉开得正绚烂,被阵阵秋风刮着,向石凳一侧倒去,枝叶扫到亲密相拥的男女,带起一阵沙沙声。
明烟跨坐在谢无风大腿上,白皙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主动送上嫣红的嘴唇。
一股刺鼻的脂粉味随之袭来,谢无风微一蹙眉,避开她的吻。明烟也不着恼,呵呵笑着将红唇印在对方的额头上,随即是眉毛、眼皮、鼻梁。
谢无风垂着眼睛,强忍着黏糊糊的液体沾在脸上的不适感,心中烦躁愈盛。他右手搂着明烟的细腰,左手敷衍地在对方高耸的胸脯上捏了两把,随即顺着线条滑落,钻进柔软的里衣,摸索自己先前看见的东西。
明烟一路舔吻他,使尽浑身解数要让这男人动情,眼看就要双唇相碰,忽而动作一僵,将手伸进裙子里,按住了谢无风的手背。
四目相对,女人眼底的媚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唇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握着谢无风的手腕,用力一拽,“嗤”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谢无风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指尖捏着一根红绳,绳子末端拴着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正行的男女,栩栩如生、十分香艳。
怎么会?谢无风愕然,瞳孔剧烈一缩。他分明看见了,那个花梨木令牌!如何一转眼的功夫,便成了绣着图的香囊?
明烟笑了,善解人意地攀着谢无风的肩膀,身体却往回缩了些许,是个防备的姿势。“原来谢公子这么急色,不是为我,是为这个呀?”她从谢无风手中拿起香囊,葱白的两指夹着,把它悬在两人中间。随着秋风,的画面旋转、摇摆,将彼此的目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短暂的愣神之后,谢无风恢复从容,淡淡地翘起一侧唇角。他松开搂着明烟的手,上半身微微后仰,抵着后面的木芙蓉,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并不打算为方才的怪异行为作出解释。
明烟的笑容因为维持太久而显得僵硬,她的眼神逐渐变了,变得锐利、挑衅、还有一点得意,好似从脸上揭下一张不合适的面具,露出了凶狠的真面目。
谢无风眯眼看她,没料到这个女人比想象中更难对付。今日一时大意,反而着了对方的道,打草惊蛇了。
正寻思如何破解困局,一道呵斥从不远处传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齐齐扭头,只见花月影站在三丈开外,满面怒容地瞪着他们,纪檀音跟在一旁,拘谨而别扭地杵着,胳膊牢牢地贴在身体两侧,竭尽全力保持风度。
谢无风急躁地吸了口气,此情此景,三言两语难以解释,只好先哄一哄人,才开口叫了声“阿音”,就被明烟的娇嗔打断:“小纪公子,你往后退些,踩着谢公子送我的花儿了!”
纪檀音低下头,脚边一朵淡粉的木芙蓉,才摘下来的,还生机勃勃、妖艳欲滴。晚霞的柔光衬得花瓣十分鲜嫩,不知为何,这颜色却刺痛了他双目。他心底升起一股怨恨,想要将这朵花踩烂跺碎、碾进泥土里,让它变得又脏又臭,最好永远消失……纪檀音抬足,顿了顿,有些仓皇地退后一步。
他感觉自己即将失控,鼻子眼睛都发酸,恨恨地瞧了谢无风一眼,转身走了。
那一眼让谢无风暴躁不已,一把将明烟从腿上扯开,唤道:“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