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萧北城蹙眉望了眼地上的碎片,有先前他在房中饮茶的杯盏瓷壶,也有给那人喂药时所用的的陶碗,桌布被一并掀到地上,看起来就是他为了起身,无意中抓了桌布,却因再度昏迷丧失意识跌倒在地,而弄翻了桌上的物事。

把君子游抱回床上时,才刚回到驿馆的沈祠被响声惊动,赶紧来看了情况,一见满地狼藉,居然又哭了出来。

“完了啊王爷,净净净……净瓶被打破了啊!”

萧北城正心烦意乱,说话也没好气,“什么净瓶!”

“就是装骨灰的……”

“装谁的骨灰?”

“那当然是先生的。”

“他现在在哪儿呢!”

“在您怀里……对啊,那这瓶子里的就不是先生的骨灰了啊。”

说着,沈祠用指尖蹭了蹭洒在地上的灰土,凑到鼻前闻了闻,朝人吐了舌头,“这不是草木灰嘛,先生真是的,吓了我三年还不够,又让我受了惊。”

“草木灰,净瓶?”

萧北城低低念叨一句,猛然想起什么,握住了君子游的手。

那人右手握拳,掌中明显攥着什么,将他五指舒展开来,竟是片净瓶的碎瓷。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线索吗……”

君子游仍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萧北城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吩咐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柳管家在旁说着风凉话也不怕闪了腰,“幸亏那时没抽下去啊,不然他要是记了仇,回去京城可真够我喝一壶的。”

注意到君子游提示的萧北城终于舒展了愁眉,手里捏着瓷片,勾勾手指招呼柳管家上前。

“于情你说,他是想向本王表达什么。”

那人撇着嘴,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可不敢揣测咱们这位王妃的心思,还是您请便……”

话才说到一半,眼前明光晃过,引起不适,柳管家便住了口,静看萧北城把玩那来之不易的宝贝。

“这净瓶是早些年景德镇以几近失传的特殊工艺造出的冰裂纹瓷器,虽是用沙土烧制而成,却有着玉石独特的通透光泽,且裂而不断的纹路只在净瓶表面,内里还是莹润饱满的釉质。这本是皇家御用的东西,由先皇赏赐给了母亲,才又辗转传到了本王这儿,后来……”

“东西是好东西,但我还是不明白,先生打碎了自己的骨灰坛子,究竟是想提示您什么。”

“于情,你细看。”

萧北城说着把烛台移到面前,用瓷片映着火光,打在墙上,形成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这是……”

瓷器的裂纹不深不浅,映出来恰好也是通透的色泽,犹如湖水在阳光照射下泛出的粼粼波光,加之烛光与夕阳同是柔和的赤色,看起来便好似当日斜阳湖上的光景。

“姜大夫曾言,被害者服下的药物会令他们身体松弛,反应变得迟缓,陷入龟息状态,就像死了一样。如果说落水当天,宁元宝也服用了这种药物,身子乏力难以掌握平衡,并被折射到湖面的阳光刺激了视线,跌入水中难以挣扎,在旁人看来就好似突发急症才发生了意外。”

“这样说来,疑点也就解释得通了。除此之外,还需深入调查斜阳湖水深的原因。”

“吩咐下去,命闻楚带来几位常年在斜阳湖活动的船夫问话,明儿个一早,就让宁家长子与次子一同来见本王。”

几个时辰以后,要找的人就都到了驿馆。

闻楚是摸不清这位性子阴晴不定的缙王究竟在搞什么花样,只知道上边命令下来了,做属下的就只能照做,半个字也不敢多问。

说萧北城性情古怪,他也真的给人面子,召来几个船夫,人还没见着呢,就让闻楚给他们分发了纸笔。

船夫摸不着头脑,闻楚也同样是一头雾水,沈祠嘟着嘴,揉揉还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道:“王爷不是要让你们写口供,自家的船长什么模样都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