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孰料此番天子竟然从云中的行宫修书与中书省,与此同时,还随信附上贺熙华上个月呈报给天子的密信。

保皇党一开始自然不信,便请来见过天子手迹的开国勋贵和河东士族,这些人自视甚高,自然不会轻易倒向天启朝仍是朝廷马倌的贺氏。

颍川国公赵暲于勋贵中爵位最高,于士族中门庭最古,本应是裁断的最佳人选,但因其子赵之焕卷入此事,不得不避嫌。

于是这秉公裁断的活计便落到了广陵侯沈勋的手上,仙风道骨、无心权势的沈侯爷对着那信笺看了许久,又从府中取出历年天子赐给群臣的桃符,比对了半天才拿身家性命起誓,确是天子手书无疑。

紧接着张掖侯肃承等勋贵,天子的亲舅博陵侯崔简等士族,纷纷附和,再如何不敢置信,众臣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天子修书力保贺党新秀的事实。

天子的手书不过寥寥几笔,点名让安保良去治水,真正至关重要的乃是贺熙华的亲笔信,信中除去极恭顺地向天子问安外,便是对淮南道诸事的汇报,尤其是对黄河改道之事,描述地极其详细,更用了足足两三页纸阐明了自己对临淮水情的看法——希望伯父能摒弃政见不合,请安保良前来治水,写这封信的意思,也是为了跪请陛下居中调停,以救两淮百万生民。

贺熙华不是天子,见过他笔记的人不多,好在贺熙华八百里加急送去给陛下的是密折,尾端盖着他的私印,群臣立即差人去京兆府取来印膜一对,分毫不差。

若说先前的朝局还是群臣攻讦不休,贺鞅置之不理,如今却彻底形势倒转。见自家侄儿嫌疑洗清,贺鞅立时来了精神,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泗州,务必要查清是谁构陷了贺熙华,意图对他贺鞅不利。

除此之外,不知是陛下钦点,还是贺熙华举荐的作用,贺鞅终于摒弃前嫌,点头同意安保良往两淮治水。

衮衮诸公终究想起此事并不仅仅关系贺党生死存亡,更干系两淮安澜和百万子民,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举荐钦差人选。

贺鞅冷眼看着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毫无血性,只会空谈的士之冠冕,心知指望不上他们,沉思片刻,便立即以中书省之名发令,即日命中书舍人贺熙朝与大理寺正沈临为钦差大臣,提举按察堤坝毁坏之事。

朝野动荡,此时的孙熊却无暇顾及,他甚至无意与其他举子一般,在六朝金粉的金陵逗留,去吟风弄月,去怀古伤今。

从茶寮出来后,他便寻到周俭昌,连夜归返泗州。

“你可知贺熙华景况?他在狱中可有人照应着?未有皮肉之苦吧?”孙熊神色冷峻。

周俭昌摇头,“尚未打探到,兴许得等咱们到了泗州之后才分明。”

二人渡完江刚到瓜州渡口,准备换船由运河回泗州,就见赵之焕竟微服等候,一见他们便先做了个揖,吓得周俭昌忙侧身还礼。

孙熊对他拱手,恭敬道:“明公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