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缪存低着头,指尖掐着掌心,过了半天,才又点了一下头。

男生拎着啤酒瓶跟骆明翰碰了碰,问:“你男朋友?”

骆明翰看着缪存撸狗的身影:“不是,朋友家的小孩。”

“这样,看你们这么亲密,还以为是情侣。”对方笑笑,“不好意思,希望没冒犯到你。”

“他有点怕生,所以带他出来转转。”

虽然早已察觉到缪存绝不是“怕生”这么简单,但男生还是礼貌地“哦”了一声,没有探究。

缪存一直听着这场对话,听到骆明翰轻描淡写地说他是朋友家的小孩,他猛地回头,怔愣地看了骆明翰一眼。金毛又对他哈嘴摇尾巴,缪存忽然觉得无聊了起来。

“明天去哪里?”

“银川。”

这是回头路,男生问:“准备回去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

缪存又听到了。

他不再玩狗,只是一个人乖乖地在沙丘上待着,反反复复地用手指插进细沙里,然后扒拉沙子把脚埋起来,好像怎么玩都玩不厌。

年轻的情侣回去休息了,一晚上的篝火啤酒和蜜瓜变成了垃圾,被束在白色的垃圾袋里,等待着明天一早带走扔掉。

骆明翰在缪存身边坐下,缪存问:“你是小姨的朋友吗?”

问得莫名其妙的,骆明翰说:“算是吧。”

“我是朋友家的小孩?”

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里玩着沙子,捏紧,然后看它们从指缝里流走。

骆明翰便知道他是听到了刚才那一场对话。

“我的病会好的,”缪存又没头没尾地说:“而且已经快好了,可不可以不去医院了?现在还没到冬天,那条河也没有结冰,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西双版纳好吗?”

“你不想去法国了吗?”骆明翰问,“你要彻底好了,才能去法国,一直在西双版纳是好不了的。”

“你又不会画画,所以你根本就不会跟我一起去法国。”

骆明翰早就知道自己那劣质的几笔根本瞒不过缪存的双眼,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会画,之前是怕画得比你好,你会伤心,不信你明天再让我试试。”

“现在试。”

“现在太晚了,天都黑了,怎么画?”

缪存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想了想,安心下来,但心里那股难受还是挥之不去,无法驱赶,甚至让他的心脏都觉得疼了。以他的人生经验和小学生思维,也根本无法找寻到这一抹难过的缘由。

他偏过头,眼底被星星照亮:“骆明翰,我好疼啊。”

烟从骆明翰的指间跌落,红星撞上夜晚冰凉的沙漠,很快便熄灭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缪存:“你叫我什么?”

缪存脸上的神情很空,怔了许久,说,“骆明翰。”但是随即茫然地问:“骆明翰是谁?”

这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名字,忽然钻进了他的脑子。

被刻意压抑一整晚的痛苦山洪般冲没了骆明翰严防死守的闸口,他不敢失态,只好猛然转过身去,但是夜色那么浓黑,缪存并没有看清他紧咬着牙根,以至于绷如石刻般僵硬的侧脸。

他回答了缪存的那个问题:“他谁也不是,不重要。”

还剩下两根烟花棒没有玩,缪存左手右手都拿了一根,兴致也没原来高了,百无聊赖地站着不动,就等着火花燃到尽头。快烧完时,他的身体落入了骆明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