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那他可能……”安养真顿了顿,“确实暂时不想见你。”

任延“嗯”了一声,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还有别的要说么?”

安养真强忍着晕眩和醉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在醉意之下专递的一些话、描述的一些事情,只是因为细节和用词上的差之毫厘,便会导向一个致命的、错误的后果。

“我刚跟我爸聊了几句,他确实看上去很犯愁,说问问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很不稳定,把自己锁起来不想见人,让我劝问问想开点。”安养真头痛欲裂,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头:“我发誓我真没跟我爸说,可能是派出去调查的人走漏了风声。”

既然他这样说,便是做实了确实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相,并且对安问采取了一些操之过急的行动。

任延想起安问在卓尔婷生日宴会后跟他的争吵。那是安问最真实的声音,他深信不疑自己不讲话会换回妈妈,任何人胆敢泄漏、破坏他跟上天的这一场交易,就会是他无可置疑的敌人。

现在,这个敌人是任延。

任延那边迟迟没吭声,安养真安抚:“你明天找个机会当面跟问问解释清楚吧,你是为了他好,他应该能理解的,闹脾气也闹不了几天。”

任延只能说“好”。

不知道是不是安养真的错觉,他总觉得任延的声音听上去变了,似乎……哑了许多。

“我把钥匙给你,你开车走吧。”安养真追了一句:“这里不好打车。”

肯定不能开跑车走,动静太大分秒钟在安远成面前露馅。他扔了个电动跑车的钥匙下去,“开这辆,你找一下。”

如果是平时的任延,一定不会听他安排,但现在的他莫名乖而安静,寡言少语,只“嗯”了一声,安养真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坐进车里了,安养真最后说:“你开车清醒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记得这一句,真的没什么的,明白吗?”

他再三叮嘱,任延扶着方向盘,无声而自嘲地勾了勾唇。

车内嘀嘀警报声始终未停,车子滑出安家的庭院大门,一直到滑下思源路的山路坡道了,任延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安全带忘记系了。

思源路回家的路线不是很熟,导航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家小区叫什么,语音说了声“回家”,人工智能自动调出他预设好的地址。

上高架时候,崔榕的电话拨了过来。

“喂,妈妈。”

“怎么还没回来呢?”

“快了。”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声音怪怪的?”

“没有。”

“你那里怎么这么安静?”

“在车里。”

“在回来的路上了是吗?那你注意安全。”

“嗯。”

崔榕挂了电话,似乎觉得哪里有怪怪的,又说不出明确的所以然。大约是太乖了,她不习惯。

挂了好一会儿,手机黑屏,一切都落入安静后,任延才意识到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他放下手机,前方路灯高悬明亮,黄澄澄的,照着笔直通畅的柏油马路,像下了一场雨,一场雪。偶尔有车子经过,彼此速度都很快,发出短促的“唰”的一声。

任延莫名想起跟安问尝试约会的那一天,从他玩机车的山路下来,路也是如此宽,夜也是如此静,灯也是如此明,一切相似,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虽然安问不能说话,但他的喜欢比谁都明亮。

电动跑车缓缓在路边滑停,车里的人慢慢地下身,将脸埋在了圈着方向盘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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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到家很晚,行尸走肉般倒头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第二天仍旧很早就醒了。

做功课般将安问的电话、短信和微信都拨了一遍,确认拉黑没有解除。

微信里的“分手”和“恶心”那两条,他昨晚看了很久,直到每个字每道笔画都开始不认识了,他终于面无表情而眼神古怪地将它们从手机里删除。

如此,两人的聊天界面才干净得多了,像以前那样。

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如何,心脏像是饱受折磨,沉滞得像无法跳动,任延因而没有练球,到学校前所未有地早,住校生连早饭都还没吃回来。是个雾蒙蒙的早晨,早读下课时从卓望道嘴里确认了安问今天没有来上学。

“他好像又请了一天假,吴居中刚刚还问我呢。”卓望道挠挠头:“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没听我爸说啊,你问过你爸妈了吗?”

任延点点头,没有表示。

“哎,问问自己怎么说啊?”

卓望道承认,在他问出这句话后,从任延脸上浮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从未想象过的眼神。他从没想过这样的神情会在任延脸上出现。

不妙的直觉十分强烈,卓望道放低声音,试探地问:“……你、你们两个,不会分……”

任延淡淡瞥他一眼,卓望道两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说:“呸呸呸,我不说了。”

“今天下午曲水节彩排,他缺席么?”

“我操真的,都在愁呢。”

看来是真的不出现。任延再度问:“那明天比赛,怎么说?他来么?”

“我不确定,林乐乐他们也在打听。”

“有消息告诉我。”

预备铃响了,任延转身,听到卓望道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哎,延!”

任延回头,看到卓望道刻意扬起笑:“你别自己想东想西的,问问不会的。”

任延很轻地点了下头,走进十五班的教室。

艺术团的张老师给他发微信,跟他确认伴奏带。音频上写着「betterme」,是任延要在曲水节唱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