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呢?

谢凌与看着前方的目光深远,手紧紧地握着缰绳,他脑中一片混沌,那之后的一切画面,便都像是蒙在了雾里。

透着雾气,他看不清景仁帝依旧威严肃穆却又满是虚假伪善的脸,也记不得他又说了什么,可他身旁太监的嗓音却尖细刺耳,高亢地近乎破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宣威大将军许元武,违逆君常,大逆不道,与北狄相勾结,妄图谋反,更是信誓旦旦,污蔑朝廷清白之臣,现真相大白,如此逆臣贼子,当按朝廷律法,移交大理寺,当依律惩处,以儆效尤。

钦此。”

谢凌与握着缰绳的手越发用力,指节近乎青白。

真真是可笑至极。

景仁帝又说了许多话,甚至提起了远在清泉寺的贺摇清,却是单单决口不提太子,只最后随意提了一句,太子因“办事不利”,所以在东宫禁足三月,以静清思。

景仁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就是要所有人都不再深究,快速了结此事。

可这事情难道果真就如此简单吗?就如表面上的那样,只是许元武与北狄勾结,污蔑朝之重臣,最后因在北狄暗桩伪装的当铺里找到了揭发他物证,最终“真相大白”吗?

再者说这物证,仅仅是一块印着“许”字的玉佩?

谢凌与绝不认同,这事情的真相,也绝不可能如此这般简单。

往后什么“朕早知你们不可能谋反,可此罪牵扯太大,不容大意,亦不得不查,昨日苦了你们了”之类的废话他也只觉得讽刺。

皇帝走后,他与父亲在房里陪了母亲很长时间,又在书房说了好长一段时间话,最后道了别,便准备回自己的别苑。

他本觉得自己很是理智,可越走进凌安苑,却越发感觉头痛欲裂,只觉得万千思绪接踵而来,铺天盖地快要把他淹没,也什么都不想再想下去。

他什么不想,却非要亲眼见到那个人不可。

于是只快速地给府里交代了一声,牵了马便往清泉寺的方向飞驰而去。

谢凌与感觉这条路从来也没有这么漫长,只觉得过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到了清泉寺的山脚下。

他从马上下来,抬脚便往山上跑去。

第47章 近乎灼目

谢凌与只觉得整个世界好似都归于虚无了,万物从他身旁略过,可他却分明什么也看不见,满眼满心都那么只有一个念头。

最后喘着粗气,终于停在了贺摇清住着的禅房前,可能是跑的太急了,勉强将咳嗽压抑在喉咙深处,最后便成了几声闷闷的响。

谢凌与看着禅房的门,伸出手去,又停顿在了半空,过了良久,却又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

他一路上那般急切,可现在就站在禅房门口,一门之隔的便是他朝朝暮暮想要见的那个人,却突然不知道要该如何是好。

却未曾想到还没等他伸手去敲,禅房的门突然便自己打开了。

他愣了一霎,然后抬眸望去。

贺摇清一只手扶在门上,身上穿着简单的月白长袍,此时钟声响起,空寂悠长,而他神色清浅,眸子却又分明暗的发沉。

谢凌与有些恍惚,他愣愣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感受到了几分陌生。

他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猛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这人竟与自己一样高了,以至于他看着他时,不需要在微微低头,以至于他能一眼就深深地望进他的眸子里,然后沉进去,再也出不来。

寺里水声潺潺,鸣声清脆,古钟清寂悠远,他们正面对立着,视线交接的时候,却觉得四周很静,好似只有对面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只觉得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却又好像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