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苦涩一笑,那人不答反问:“若是我下手毒杀嘉王,陛下会轻纵我么?”

微微一怔,穆昀祈垂下眼帘。

“嘉王是逆臣,且弑母杀子,穷凶极恶,公主杀之,是大义灭亲,陛下庇护公主,于情于理,无可厚非;然若换作微臣,回顾过往,数罪并论,即便罪不至死,也难免|流刑。”眸光流转间,终是将那一腔深情,于彼深付:“然我实不敢想,余生无你,何以安枕?”

单薄的双肩一颤,穆昀祈缄默不语。眼前的阴霾渐去,却又聚来一重淡霭,环绕耳目,蒙混所思,百感交集,难理头绪。

唇上一重,无力抗拒,索性闭目,随心沉沦。

红烛照帘,屏深漏促。交缠抵死,风起云聚。

一夜东风,隔墙梨雪又玲珑。

半睡半醒间浅闻几声鸟鸣,榻上人神思渐清,掀开仍还几分沉重的眼皮。薄光入帐,身侧已空,探手摸去,衾下余温已褪尽。

扶额坐起,唤了声“景珩”,不闻回应。披衣下榻,循着淡雅的兰气到案前,见青烟袅绕的香炉下,躺着一张素笺。

澄静小楷,正雅端方 :离堂未晓天,启路五更钟 。马过原阳去,春山又几重?

春山又几重?……

阿祈,我且去两载,待你消气……

耳边回响昨夜朦胧之时,虚实不知的那几句零落之言。

每回皆这般,错了,扭头便走!美其名曰“自诫”,然拂袖转身,却徒留无辜者面壁受气,终究,此是罚谁诫谁??

推门出室,走进初起的晨光中。扬手,片片纸屑随风而起,绕身旋舞,带着一己的怨忿哀怒,半数游远,半数落地。

两载?好罢……但你须知,回京,必有代价。

第40章

昨夜闲潭梦落花, 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笙簧声歇, 一曲又罢。

微醺之人抬起醉眼,向方才收声的女孩儿一笑称叹:“这两年, 我每回南来,阿盼伎艺都见长, 着实可喜。”

对此褒奖似已习以为常,十岁上下的女孩儿明眸顾盼间, 一笑莞尔。

目光轻移, 到那群彩衣乐女身上,微醺者一手抚颌,浅声轻吟:“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端杯饮尽, 笑意几分轻佻:“南国佳人确是得天独厚啊……”

“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前方幽幽之声——方才尚笑意在颊的女孩儿,此刻已凝眉含颦。

“阿盼长大了,却也学人悲春伤秋?”闻者回眸,口气倒诚:“你若忧心日后不得自主,不妨随我北去, 我自将你作小妹看待, 今后婚嫁一应事,皆由你自行做主,可好?”

女孩儿昂首一嗔,将无知无畏的小女儿态显露无疑:“我怕冷,才不去那苦寒地呢!且我家娘子说了, 绝不逼迫我,但我如今想学艺便学艺,否则多读些诗书也好,至及笄,是走是留,终还随我。”

彼者不解:“那你方才……”

“不过有感而发,忽受触动而已。”女孩儿撇嘴。

一声嗤笑自侧来。

抚了扶额,讪然之人侧目:“穆兄有何高见?”

把玩着酒杯,旁坐者淡淡:“无他,只霍兄一片好意空付,令人叹惋而已。”

脸颊一热,霍阑显轻咳一声,吐字含糊:“听下一曲罢。”

言落,却见外走进两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