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南宫霁如实答来,门便吱呀一声开启了,露出一张既显惊讶又带喜色的少年面庞:一年未见,通儿,长高不少。

离别有时,所幸悠然居生机未改。秋风送爽,庭中黄花值初开,欣欣之象,令人心中的焦灼烦躁也缓去几分。

静坐中堂,赏花品茗,然而一盏茶未尽,便闻通儿回禀,所候之人已至---着实,南宫霁今日前来,并非故地重游那般简单。实则眼下他何来那闲情逸致?真正的目的,乃是邀了张令其在此一见。

杀人偿命,是公道,更是国法,纵然事出有因,然只要罪名属实,便纵然是张放,也难与他法外留情。何况,南宫霁并不愿令挚友为难:此案既发于郑州,便应在当地审结,大理寺中途横插一脚,无端过问,实已有悖常理。若为外得知,恐于张放不利。因而,此事,还须得圣旨下赦,才可保无虞。

旧日主仆,此刻重聚,自是惊喜交加。

张令其未语先凝噎:早前得张放带话说郎君回到了京中,他尚不敢信,便是方才在悠然居外,还是踌躇不敢叩门,怕是空欢喜一场。然孰料,这消息,竟果真非虚!

南宫霁询问后才知,令其如今,已迁作内侍高品,给事福宁殿,侍于天子左右。只是提及今上,令其却显忧心,道春时官家由“南苑”回宫后,身子依旧不见好,整个夏日便是缠绵病榻,头疾未愈,却又添了心痛之症,乏力不思饮食,常还因疾痛而夜不能寐,却还要强打精神理政,实是辛苦!这两月来,已晕厥过数回,太医偏还束手无策,引得内外皆忧。朝中已请奏立太子,官家虽未置可否,私下却许了皇后之请,将南安郡王年仅五岁的长子希瑁接入宫中抚养,看来确有立储之意。

区区数月,想不到他已病至这般,南宫霁如何不情急心痛?然而眼下,却又清楚知道他定然不愿见自己,只得教令其婉转上禀自己入京一事。

越凌并非绝情之人,当初在蜀中,璧月对他的用心,想来他也能感知几分,如今璧月有难,他绝不至置之不理!好歹,先行救下璧月,后事便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事,也果真不出南宫霁所料,越凌虽对南宫霁私自入京甚感恼怒,然于璧月之事,却丝毫未曾怠慢,急令张放彻查,并命及时寻回郡主,以防再生不测。此一道旨意,自为张放解去了后顾之忧。

当下,郑州府的案卷已送达,张放细阅过后,依旧是疑虑难消,案卷所载极简单,与南宫霁当日打探所得,几是如出一辙:有多人可指证她二人杀人,然于事之原委,却无人可道清。且死者的身份,又是至今不明,看来,此着实是一悬案。欲知详细,便惟有找到她二人。

且说正当大理寺广派人手满城搜寻时,南郊客栈的一场大火,却将此案烧出了眉目。

南宫霁得信赶至大理寺,所闻却令他肝肠俱裂---璧月,恐已不在人世!说起事之原委,倒是简单:前日半夜,南郊一处客栈起火,有殒命者数人,开封府前往验查死者身份时,发觉蹊跷,进一步深查,才知事有不测。

南宫霁惊恸之下,怎肯轻信,定要去一辩尸首,却教张放拦下,因言尸首已是面目全非,辨认不得!当时验查身份,也是由尸身所在的房中寻得了出自蜀宫的金银玉饰,后拿画像与店小二辨认,方知那房中所住确是璧月与兰歌无疑!

整整一月的奔波苦寻,竟是这般结局,教人如何甘心?且也不敢信。南宫霁心神大乱,任张放如何劝说也无济于事,定要亲去一辨尸首。张放无奈,只得由他。

幽暗的停尸室中,依旧弥漫着浓浓的焦味,南宫霁停在门前,却如何也迈不开步,因不知下一刻,入眼将是如何一副惨象。兀自挣扎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步步挪到近前,然而抬手几回,却难掀开那张竹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