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赁间宅子,若是选在城郊,花费应是不大,况且还能避开家中,免得朝云得知又横加取闹阻挠,倒是上选!只是。。。心中隐觉有几分愧对张放,毕竟当初新荷蒙难,是他鼎力相助才得化解,且他对新荷,本是存意,若非因了自己。。。说来知己好友间,本应相让,然偏是此事,却令人为难。。。让,自是君子之度;然若不让,却也有不让的缘故。。。

当初汴梁天清寺游春,遇见她姐弟卖唱茶肆,南宫霁心内便有所动,只是一面之缘,只当新鲜,未作他想;未想再见时,已物是人非!

新荷身世本不幸,父母早亡,与一弟相依为命,衣食无着,只得卖唱为生!数月前兄弟不幸染疾,日子无以为继,方想起在洛阳还有个未曾谋面的舅舅!当她姐弟二人辛苦跋涉至此,却知舅舅已过世,舅母泼悍,不许她二人平白吃住,每日里依旧要去酒楼卖唱以维生计。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卖唱与客人发生口角,那人竟将她兄弟推下楼去,其本是有病之身,这一摔下来,当场便没了气息!新荷大恸,誓要与弟讨回公道!孰知那伤人者乃富家子,旁人皆说告不得!岂料新荷此刻却显了烈性,如何也不肯依!那富家知此,便串通店家与众人,硬说当日死者乃是自己失足!

堂上,新荷一面之词,官府自无从听信,遂判她诬告,然念她是个弱女子,又或因悲痛之至,才胡乱生事,遂判收监半月,且从此不许再告!只纵然这般,却依旧未能打消这弱女子的执念!

出监后,舅母嫌恶她姐弟晦气,将她驱赶出门!走投无路下,新荷只得沿街乞讨,希望筹得盘缠,回京上告!

也或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落魄之时,竟重遇故人!南宫霁听闻其之遭遇,自为不平,便带她去求张放。亏在张放明察秋毫,终将那伤人者法办!

冤已伸,新荷当下却不知何去何从!南宫霁不忍见她沦落风尘,又不便将她带回府中,便与张放商议,教她以小婢的身份暂留其家中。张放自应了!而这一留,便是数月,直至当下。

追忆往事,难免添人惆怅。

撩帘回望,那座小院早已湮没在夜色中。

说来也怪,他南宫霁平生算得阅人无数,然不知为何,偏对这相貌平平的乡野女子生出情愫!忖来,或是因寻常环绕身侧的,不是朝云那般的端庄闺秀,便是柳氏这般的丽质佳人,便如美酒佳茗品多了,忽入口一捧山间清泉,滋味虽淡,然甘冽清新自还令人回味!

也罢,原先心中迟疑不定,一则是因将她纳入府中不妥,二来,是顾忌张放,而当下,此二难既已得解,便也无须再踌躇,便依张放之策,置间外宅,将新荷接出安顿下,再为后计!至于张放此回的慷慨成全,便待来日再好生回谢罢。

此刻小院中,张放送了南宫霁,转身却见新荷拿着何物出来,道:“甚么时辰了,还不歇息?”

新荷笑道:“夜凉,婢子给您送件衣裳。”

张放笑踱上前:“汝是果真念着我,还是那人?”

新荷但闻此,一时竟便急了,跺脚道:“官人这是甚话?婢子卑贱,却也自晓身份,何来那等非分之想?官人此言,可是嫌婢子了?若是这般,婢子便即刻辞了官人去,也免得在此惹官人心烦!”

不想这平日看去温顺之人,却也有不可冒犯之处,着实出人意料!然回想来,若非这份烈性,当初又如何能为弟伸冤?如此,还或真是他张放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