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子南宫霁虽已满十五,却毕竟未经磨砺,少不更事,因而令德崇十分为难:教他去,怕他年轻性率恐出差池;不教他去,又无更佳之人选。反复思量了几日,德崇依旧决心难下,思来距离入朝尚有时日,因而倒也不急下定论!一面尚怀希冀,盼二弟德昌可尽快康复,一面又令人快马加鞭去往边关催回三弟德良,虽说此番路途遥远,而所剩时日又已无多,然若一路紧赶,或还有望及时赶回,救此一急!

只是不曾想,德崇尚在犹疑,南宫霁却已前来自请使梁,这倒是出人意料!原想他年轻不经事,若真要教他前去他或还存些胆怯,却不想到底是如此!只他有此心,自是好事。

说来南宫霁所以愿使梁,一则自欲为父亲分忧;二来,实则是他早有出外游历之心,想来此回去往汴梁,一路有大好风光可赏,又可体察民情,增长见识,真正可谓一举两得!因是何乐而不为?然此话说过不过区区数日,竟便因了他人一番无心之言,令南宫霁幡然生悔!

入夜,南宫霁静坐窗下,并无心安歇,心中反复忖着二弟白日里之言:“大哥还是莫要前往大梁为好,此去路途遥远,况且不知那处是何情形,万一不惯,或不服水土,可如何是好?”

南宫霁彼时尚暗笑他多心,乃道:“就算如此,也不过数日逗留,又何妨?”

孰料南宫清未经思索便道:“万一大梁皇帝要多留你两日,岂不坏事!”

言者自然无心,听者却是一震:难怪,爹爹在此事上决断不似以往,那般为难,却是此故!此去万一教扣下为质,果真如何是好?须知古往今来,此等故事乃是屡见不鲜!如此想来,此行凶险之甚,恐远出他所料。如梦初醒,方自叹愚钝!

一宿辗转,南宫霁清早便显恍惚,上朝议政,全不入心。胡乱混过半日,用了午膳,实在困顿,便小歇了片刻。

混沌中,似见自己已置身梁都,朝贺纳贡之后,梁帝却不放他归蜀,急惶忧惧之下,猛然惊醒,庆幸乃是一梦!所谓梦由心生,看来并非凭空捏造!南宫霁暗叹,看来这两日,实是忧惧过分了。

随着使梁时日的临近,坏讯却一再传来:德昌的病体虽有起色,然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下是连坐起都吃力,更勿论长途跋涉赶赴汴梁朝贺;德良因提前一步离开巴州向北巡去,恰与信使擦肩而过,亦无及时赶回之可能!

因而这使梁的重任,只得落在了世子南宫霁身上!

启程之日将近,南宫霁心下不安,却又不敢表露,一则怕父母忧心,二来更怕众人耻笑,只得独自伤神。

母亲李夫人近日常来嵩明轩走动,对他嘘寒问暖,慈爱更甚以往,甚亲自替他打点行装,实不知此举却更添离愁。

临行前夜,南宫霁前去拜别父亲,德崇并未多提正事,只宽慰了他一番,末了才道:“此次使梁,于你是一番磨砺。去到汴梁须谨记慎言守礼,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一有不测,也莫要惊惶,有苏学士在侧,会设法替你解围,其人足智多谋,几度随你王叔使梁,见识甚广,你须多听他之见,凡事不可擅作主张!但依我此言,必定无恙。”

南宫霁自然记下。

德崇又道:“梁帝温厚,你此去虽要谨慎,却也无须过分忧心,即便有所失,他念你年少必也不会深究。”

听了父亲这番话,南宫霁顿觉心中安定不少,然又想到爹爹既出此言,必也知他忧惧,便感惭愧,想当初请命之时那般言之凿凿,到底却还是要令爹爹忧心,实是情何以堪?!遂深作一拜:“孩儿不肖,又与爹爹添忧,我纵然愚钝,此行也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请爹爹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