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路过一处临河的驿站,拿着齐家的帖子在其中歇脚。启中拿着鱼竿,去牵齐豫风的手:“走啊,爷,去钓鱼!”
兰君见外面在下雪,给二人一人穿了一身蓑衣。启中扎着蓑衣的草绳腰带,十分新奇,冲齐豫风笑:“爷,看我也穿成那什么蓑笠翁,钓雪和飞鸟!”
兰君憋笑,小声说:“把你能的,还能钓飞鸟...”
“咳,”齐豫风假咳,也拿起一根钓竿:“钓鸟不知你在不在行,捉鸟嘛...倒是一绝...”
兰君眼观鼻,鼻观心,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启中嗔怒:“爷可别胡说八道,我只会捉鸡!”
兰君知趣地遛了。
穿好的蓑衣又被解散,房里开展了一场捉鸡运动。
启中面色薄红,一脸魇足地迈出门去。
齐豫风一路磕多了药,还是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睡过去前只来得及叮嘱启中:“让兰君陪着你,离齐豫嵩远点。”
“哦。”
启中摸摸自己的蓑帽,找了一圈也找不见兰君,高高兴兴地自己出门了。
出门以后,启中回过味儿来...他可是一个人出来的!娘的齐豫风那王八羔子百密一疏,他现在不是爱去哪去哪!冰天雪地跑路他可是行家!
装模作样地扛着钓竿向江边摸去,走到离岸远一点的位置,眺望四周。
驿站是前朝旧址,沿着过去的官道修建的。藩王覆灭后没有了封国之说,从前两国交界处不准有人居住,如今却可以了,运气好的话周围也许有新建的村落。
他身上虽然没有通关文牒以证明身份,但他记得过去他接待过一个人牙子有门路弄到这些东西...只说自己是投奔亲戚半路丢了行李,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被贞操带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想再经受一次类似的折磨了,那齐二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哪天兴起又残暴起来,不敢想跑不掉的事,只觉得片刻的自由让他热气上头,脚下不自觉地就飞奔起来了...
跑了能有五六里,果真没人发现,他拼命往林子里钻,尽量地远离人烟。因为过了一条冰封住的河,驿站周围也没留下他的脚印...天色渐晚,他实在跑不动了,拄着膝盖直喘气。停下来发现四下格外安静,只有很远的地方像有什么野兽嚎叫的声音。他连滚带爬地蹿上树,骑在一根树杈子上,实在不敢再下去了,想着,今晚就在这睡了吧。
恐惧与疲倦一起袭来,他惴惴不安地搂着树干合上了眼...
睡到半夜,他正惊慌不已地做着一场噩梦,梦里齐二一口把他的蛋给咬下来了,惊醒了觉得下身一痛,原来岔着腿睡觉硌着了...没等他松口气,他忽然透过树梢望见一点火光,仔细分辨,又像有狗叫似的。
完了,第一反应是溜下树继续跑路,再一想,驿站有马,他两条腿必然跑不过四条腿,加上狗鼻子,反而是在树上更安全。他把自己蜷成一团,盼着夜里光线暗,从下往上看不见他。
一队人果然打着火把跟到树下。
“狗在这不往前走了...脚印被雪盖住,不知人走到这往哪个方向去...”
“李庄离着还有三四十里,天黑下着雪,人总不能凭空没了...”
最后一道清亮的声音格外具有辨识度,那人不疾不徐地下了个令启中满心欢喜的结论:“可能是天太冷了,又下着雪,这离驿站已经有些距离,或者是气味淡了狗闻不出来,或者人根本就是往二哥找的那边去的。你们几个带着人在四处再翻找翻找,实在找不到就回去吧,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得耽误回京的行程...”
启中在树上等了一阵,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只剩偶尔雪压断枯枝的声音,他胆颤心惊了半天,此刻逃过一劫,才发觉自己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凝在亵衣里,风一吹,冷得刺骨。他轻手轻脚地捏了捏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去——一只火把亮在树下,一张脸似笑非笑地抬头往他,虽然密林深深几乎漏不进光线,他却十分肯定树下的人看见他了。
“启中,怎么跑树上去了?”
吓得不敢吭声,那人把火把凑到树根处。他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嘴里默念:都是雪,点不燃、点不燃!
“我若是刻意抓你,刚才就不会把众人驱散了。”树下的人耐心一点点耗尽,语气越发地冷峻起来:“你下来,我就问你几句话。”
“少...少爷有话,就这么问吧。”启中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我曾经相处的情谊,如今连这点信任都不能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