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酸枣 含糖的小山鬼 2567 字 3个月前

哥……哥,哥。对不起。

太阳的影子沉到水底,光快要溺死了,爬到了水鬼的床上。

我从小就注定了日后不会是个有出息的人,我在自言自语的“哥”和哭泣中走投无路,选择了爬进吕新尧的床底下,并在痛哭之后睡了一觉。——不知道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也不知道我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天半夜里,我感到有人揽起我的肩膀,托着我的脊背,将我从安全的床底下抱了出来。我隐约觉得那是我哥。

他的手指和轻微的鼻息一起落在我的脸颊上,游走在那一耳光落下后肿起的位置。我半睁开眼,从朦胧视野中看见我哥正低头摸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那时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使劲把脸埋在他的手里,清醒又迷糊地叫了一声哥,接着有一滴眼泪从我的眼缝里挤出来,被我蹭在我哥的掌心上,他的生命线原本是一条干枯的河床,我让它蓄满我的眼泪。

一定是梦,我想,只有在梦里,我哥才会有这样的耐心。

但在这场梦里,我看见了他脸上的白色纱布。

吕新尧毁容了。他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毁在了一把菜刀下。

我对吕新尧充满战栗的喜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毁容之前我仅仅是怕他,毁容后我开始爱他。

第13章 九阴白骨爪

我念书念得早,白雀荡的其他人七八岁才念小学,我五岁就开始念了。

我读初二那年,我的朋友张不渝已经进入了青春期,一种微妙的幻想和渴望活跃在他的身体里。那时吊桥边的游戏厅关门了,几台老虎机被搬上了皮卡,不久之后,游戏厅变成了一家网吧。

我的几个同学经常偷偷溜进网吧里,张不渝也是其中一员。我问他网吧好玩吗,张不渝的脸上露出一种秘而不宣的笑容,他打量我一会儿,嘴角扬起来说:“你去了才知道。”

放学后,我跟在张不渝身后第一次进入网吧,张不渝早已经把这里摸熟了,他熟门熟路地带我钻进一个靠墙的角落,然后打开了一台机器。

“小梨子,我带你看点儿好东西。”屏幕亮起莹莹的蓝光,张不渝在键盘上敲了一阵,忽然神秘地说,“来啦。”

我跟随张不渝的视线看过去,被眼前的画面深深地震惊了。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某种东西被震开,网吧里灰尘、香烟和机箱味混合成一种陌生的气味,在这一刻变得浓烈起来。

张不渝在旁边兴奋地问我怎么样。

我无法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只好对他摇了摇头。

张不渝有些吃惊,他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盯着我,啧啧道:“没想到啊,小梨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仍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紧张当中,坐立难安,并不明白张不渝的意思。我的朋友张不渝看起来却比我还要坐立难安,他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手和脚却在不安地抖动。

我问:“张不渝,你怎么了?”

张不渝犹豫地盯着我,脸飞快地涨红了,他支吾了一会儿,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前面忽然有个人转过来,手撑在电脑上敲了敲。

张不渝慌张地抬起头,脸上飞快地由红转白,我跟着看过去,刹那间胸口猛地一窒。我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潘桂枝。

“唷,两个小弟弟,偷偷看什么好东西呢,给哥哥也看看呗?”潘桂枝脑袋一歪,已经看见了张不渝的屏幕,他的嘴角瞬间勾了起来。

潘桂枝初中毕业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听说被送去了外地读技校,现在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潘桂枝比他家的狗更不好惹,张不渝被吓坏了,慌忙拉了我一把,我们俩在潘桂枝饶有兴味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惨啦,我们被潘桂枝发现了,他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张不渝苍白着脸说。

我愣住了。潘桂枝会不会告诉我哥?尽管张不渝说那是“好东西”,但出于某种直觉,我本能地不想被我哥知道。

“不会的,他自己肯定也看过,凭什么揭发我们……”过了一会儿,张不渝像是想通了,喃喃自语地重复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每说一句“不会的”,我的心跳就怦怦地往胸口上撞一下,小网吧里那股燥热的机箱味像幽灵一样游荡在我的脑海里,回到家后,我心慌意乱,不敢面对我哥。

我和我哥的房间里有一台二手电脑,吕新尧毕业那年买回来的,他经常在晚上打开那台电脑,直到很晚才关上。我听着咔哒咔哒的敲击声睡不着,一闭眼就想起网吧,于是我撑着眼皮盯着我哥的背影看,直到被他发现。

吕新尧对上我的视线,半张侧脸映成蓝色,略带警告地对我说:“还不睡?”

我躲开他的注视,把视线挪到被窝里,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电脑关机的声音,吕新尧站起来,向床边走去。我突然冒出一股坦白的冲动,对他叫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