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
因为他只是个孩子,所以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只是个孩子,所以那个男人对她做什么他都没办法阻止。因为他只是个孩子,所以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女人也完全不会当真!
“怎么能说是没用呢?”
听不懂男孩儿的潜台词,秦可也就没注意到男孩儿此时的眼神情绪,她有点头疼地走过去。
现在,秦可更确定这小家伙是跟霍重楼有血缘关系的了――他们霍家的这一代,在骨子里大概都一脉相承地藏着随时随地发疯的基因吧。
不过还好这个年龄小,应该还比较好引导。
她觉得自己最好把这发疯的幼苗基因掐死在萌芽状态,免得以后这小家伙害人害己。
这样想着,秦可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忍耐力,耐着性子走到小孩儿面前,她支着膝盖俯下身。
“别太着急了,小孩儿,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
男孩儿低着头,喃声问:
“……那你会等我么?”
“嗯?”秦可没听清,“你说什么?”
面前的男孩儿抬起头。
藏在黑发下的那双眸子终于露出来,里面的某种深得刻骨的情绪,让秦可不由心惊――
“姐姐,你会等我长大么?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包括我自己。”
男孩儿上前,俊秀的小脸上一瞬掠过的情绪近乎狰狞――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面前尚未回神的女孩儿的手腕。
“别让他亲你、碰你,别跟他在一起……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长大的!”
秦可着实是被面前的孩子给吓到了――这神态眼神,熟悉得让她心惊。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退了半步。
几乎同时,桌上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秦可被手机铃声叫回了神,连忙过去拿起来,看都没看便接了电话,仓促走进里间。
她下意识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秦可自己心里深知,刚刚的自己一定像是落荒而逃――在一个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面前。
可是他那个眼神……
实在是太像霍峻了啊。
秦可没敢往下想。
而耳边的熟悉声音也再一次拉回了她的意识:
“……秦小姐?”
秦可头疼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她平稳了一下呼吸,“霍管家,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怎么了,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嗯,秦小姐之前不是让我调查那个孩子的身世?”
秦可眼睛一亮,身体都不自觉地绷直起来。“有什么结果了吗?”
“算是有,但却也没有。”
秦可:“……?”
霍景言在电话对面沉默几秒,才说:“这个孩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我查不到任何他的来历的可能性――就算是按照秦小姐所说,他是在一周前出现在霍家老宅,但近一个月,霍家所有门道进出的所有监控视频里,都没有这个孩子出现过的痕迹。”
“……!”
秦可的呼吸蓦地拧紧。
“你是说,他是毫无声息地出现在霍家的?”
“不排除有遗漏的可能。但至少在这一遍排查里,我没有查到他的来历。”
“…………”
“我这里会再做一次筛查,不过我听说重楼少爷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又鉴于目前这种情况,我会让人去秦小姐那里接走他――在确认他的来历之前,秦小姐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接触了。”
“可――”
“您和重楼少爷的婚礼就在眼前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您还是专心准备婚礼吧。”
“好,”秦可靠到房门上,“……我知道。”
电话挂断。
秦可的心情一时复杂到难以言喻。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身后外间隐约传来佣人进入房间的声音。
低低的交谈声隐约响起,秦可想听却又不敢听――在没验证自己的想法前,她好像有点不太敢面对那个孩子。而另一方面,又担心是他们弄错了,那这就更让她对那个孩子有负罪感了。
许久之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秦可转身拉开了房门。外间已经没有人在了。桌上的菜肴仍旧一点都没动过,外间的门也紧闭着,就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安静的空气里,女孩儿轻叹了声。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婚礼的日子如期而至。
从那天开始,秦可也确实没有再见到小孩儿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直到婚礼这天。
霍家大少的婚礼,宴请的客人自然不在少数,里面一部分是霍家的世交或者霍重楼的朋友,更多的则是不乏奔着这霍家的名号试图借机攀附的。
秦可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陪着霍重楼给几桌长辈敬过酒,便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偷偷从主楼的正厅溜了出去,避着佣人进了后院。
主楼通往后院的正门是有门廊的,出来之后便是一段宽阔的鹅卵石小路,路正中大约几十米远,还落着一方小喷泉。
婚礼隆重,家里的佣人几乎全部被抽调去了前面,这后院的喷泉水池与周围细密的灌木丛间也就格外地安静。隐约还能听到树叶和阴影间藏着的o@与虫鸣。
后院的路灯也是仿照偏古典的欧式风格,灯光带一点淡淡的古铜色,染得喷泉落下的水滴都晶莹里透点淡金。
秦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离着只剩几米的时候,她的身形蓦地一停。
喷泉的后面有一条长椅,原本藏在树影里,又在她视线的盲区,所以走过来前,秦可并未注意。
而直到此时,当椅子的影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秦可才注意到被自己忽视了的不但有这椅子的存在,更有那上面无声坐着的男孩儿。
只不过男孩儿的位置并非坐在长椅椅面上。
――
他身体朝向是与长椅相悖向的,险而又险地坐在窄窄的、大约只有两指宽度的靠背上棱。
而这长椅风格独特,椅背格外地高,再加上后面的喷泉是带了一圈矮护栏的嵌地式,于是男孩儿晃荡着腿,脚下一片空气,再向下就是离地深约有一米半的喷泉池子底部……
秦可脸色刷地变了。
这如果真掉进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呢!
“小孩儿,你坐在那里做什么,快下来!”
“……”
男孩儿从最开始被秦可发现时便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喷泉池子里的水,还是水里他自己的影儿,也或者两者都不是。听见秦可的声音后,他顿了几秒,才缓缓抬头。
眸子被古铜色的光抹上一层淡淡的金。
虫鸣几声里,男孩儿蓦地笑了。
这还是秦可第一次见这个小男孩儿笑,很漂亮,但莫名让她心里发凉。下一秒她就听见自己的想法被验证――高高的椅背上坐着的男孩儿轻歪了下头。
“你是要我这样跳下去吗,姐姐?”
话声一落,他双手撑在身侧,像是随时可能一跃而下。
秦可瞳孔狠狠一缩:
“……别!”
以近乎变|态的身体协调力,男孩儿竟然真的恰在跳下去前的那个节点位置止住了身形。
他垂眼看着脸色发白的秦可,无声地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凉的。
“我以为姐姐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原来还是会担心么。”
秦可:“…………”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霍景言到底是怎样把人“照顾”得,让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孩儿变成了现在这副――
突然想起他最后被带走之前那晚的表现,秦可心里一虚。
好像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征兆。
“婚礼怎么样呢?”男孩儿虚虚看了一眼前厅的方向,“好像很热闹啊。”
秦可强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