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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及时赶到,男人还没来得及对任何一个人下手。
站在那群oga们面前保护她们的,是一个身体修长的小少年。
这件事被立案调查,这个男人原来是惯犯,最先开始的职业是外科医生,又信邪教,对oga的腺体有天然崇拜,这些年隐姓埋名,用不同手法和技俩,死在他手里的oga超过十个,被立为重案。
男人被关进去后,那些死在他手里的oga终于得到公道,也算能瞑目了。
警察们夸何廖星勇敢,机智,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少年,还写了封表扬信给学校。
但从那之后,何廖星频繁做噩梦,后来何父何母强行请了心理医生帮他疏导。
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分化,有百分之五十可能会分化成只oga,就会马上想到墙壁上的画,难受到不可自抑。
所以当他真的分化成了oga后,他开始打伪装剂,就连何父何母都不知道他是oga。
被医生通知不能再继续打伪装剂时,他还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想起那次事故。
但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想起,初三发生的事情像是一片被烧掉的荒草,似乎烧干净了,就没有任何痕迹停留下来。
他以为自己真的不在乎,真的可以坦然处之。
直到安淮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那块带血的疤痕,疤痕底下,新肉还未长好,依旧鲜血淋漓。
他才发现,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在那儿。
………
何廖星伸手揉了下眉心,低声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裴宿看着何廖星,没有说话。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在回忆时,好几次情绪剧烈起伏,却又被死死克制,然后重归平静,仿佛所有的所有,全都被闷进一个即将沸腾的壶里,壶里是一座牢,牢里关着何廖星自己。
无论是不被人相信也好,被排挤被误解也好,他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但在最危险的时刻,却依旧挺身而出。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死人,他也会委屈也会伤心,也会疼。
但他已经不会主动去依靠别人了,他只会把那些尖刀利刃全都对向自己,而对外,永远温和强大。
时间久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裴宿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让人……心疼的人。
可能是握习惯了,何廖星并没有把抓住裴宿手腕的手放开,裴宿动了下手指,往下一滑,扣紧了他的手。
温热细腻触感温温然蔓延开来,像是刚煮好散发着香气的青梅酒,又像是在寒夜里和风飘卷而下的红色梅瓣,带着柔软的暗香。
何廖星倚着身后墙柱,绿萝铺了满墙,他陷入这绿色中,仿佛被绿瀑包裹的美人,有几根绿枝悄然绽在他眉眼边,似乎再挨近点就能吻到他侧脸。
有那么一瞬间,裴宿差点以为那绿枝是自己的手指。
他松开何廖星的手,稍稍后退一步,声音冷淡自矜:“那安淮是怎么回事?”
手上的温度一触即散,何廖星不自觉捻了下手指,看着面前高冷依旧的少年,以为刚才的牵手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何廖星低头解释道:“我见过他画画。”
何廖星与安淮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何廖星喜欢画画,初中时学校也有兴趣画室专门开放给学生。
有一天何廖星回到学校去收拾画具,那时候画室只有安淮在。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是何廖星看见了他画的画,当时没觉察出来什么,因为那是印象派的画,花花绿绿一团,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画什么。
然而当天半夜时,何廖星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细思极恐地发现,那幅画,画的是断肢的oga,而画右下角的签名和仓库墙壁上挂着的画是一样的。
他极力想回想起画画那人的脸,但越想,越是头疼,甚至还会牵扯起很多他根本不想记起的回忆。
于是关于安淮,关于那段回忆,全都被永久封存起来。
直到这一刻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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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廖星和裴宿回到教室时,班上的课已经上到第二节了,见他们迟到,老师没说什么,招手让他们进来了。
他和裴宿的位置一个在倒数第一排,一个在第二排,回到座位上,需要穿过整个教室。
何廖星能感觉到,进门时,所有人全都看着他,甚至老师讲课声音都慢了几分。
他面容平静地走回了自己位置上。
何廖星在一班待了一周多,高二是重新分班后组的新班,现在一班的人,在高一也大多跟何廖星都认识。
但因为他总逃课,和他熟的也就那么几个,跟班上大多数人交情着实谈不上深。
他能理解这些人现在的感受。
在大多数人眼里,都觉得何廖星是个刺头儿,现在他被爆出o装a,又和这么恶心的事情沾上关系,初中时都不洁身自好……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真假假的话掺和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而以上被爆出来的事,百分之六十都是事实。
如果真的信了,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不怪他们。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按时上课,按时放学,做作业,生话规律而平淡,如果以后走出去,别人首先记得的是那个恶心何廖星所待的一班,说不定会对一班其他同学投来异样眼神。
而且会产生最大不良影响的人是……裴宿,因为安淮在那个帖子里造谣他俩关系不清不楚。
这样挺不好的,真的。
何廖星思考了会儿,在想要不要暂时休个学,或者转校,免得祸害别人名声。
他在脑子里甚至规划到了转学要挑哪个学校,忽然身边梅菜伸手捅了下他胳膊,小声道:“星星,没事的,啊。”
声音听上去有些难受,似乎是哭过了。
屁大点事就哭,他自己都没哭呢,何廖星叹了口气,伸手去桌肚里拿纸巾给梅菜,但纸巾没摸到,反倒带出了一大叠……纸条似的东西。
不,好像不是纸条。
桌肚里面,全都是用纸叠的五角星,五颜六色,各式各样。
每颗星星上面,都写了话。
——我不信外人,何廖星,我只信自家人。
——星哥加油,上次打篮球,我和人起摩擦时,还是你帮我顶下来的,你是谁,不是别人说了算,我只知道你真的很棒。
——很高兴能和你做同学,你很能带给人安全感,我长了眼睛,你是什么人,老子看得见。
——等我去暴揍那个造谣的傻逼,他妈的全家都不检点,你明明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少年。
——星哥,加油!无论你是oga还是alpha,你永远都是何廖星。
——清者自清,我们都能看得见。
——我一直都记得你帮我刷的卡和送我的伞,对待点滴小事都如此温柔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我不信,你也别信。
——别看帖子,看我们啊,我们才是离你最近的,你是什么人,我们最有发言权。
……
班上有五十个人,星星有四十八颗,一颗都没少,最简单的,也写了加油这两个字。
何廖星怔怔看着那些折纸星星,那一瞬完全愣住了,无法言语的情绪如同岩浆般滚过胸膛。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
“何廖星,别看帖子,看我们啊!”
“看我们!”
“你是最棒的!”
“害,知道你是校霸,平时可能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普通同学,但是我们一直都有注意到你,我们相信你!”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停了下来,出奇地没阻拦,而是温和地看向何廖星,轻轻对他颔首。
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语言,明明没什么慷慨激昂的情绪,却如同四面八方照过来的光束,将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一点点融化。
身后有人贴近,在他耳边低语:“听信了谣言的都是傻子,这世界上聪明人占多数。”
一年多前孤身奋战时没哭,无数个做噩梦的夜里没哭,打抑制剂疼到难以自抑时没哭,就连看见帖子到和安淮算完帐,何廖星都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特别去在意的。
他这人像是一阵风,很能随遇而安,因为初中时好心提醒被曲解反倒被孤立,上高中后,因为捉摸不透让人最舒适的相处方式,他一直跟别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过分熟络,也不疏远。
他一直以为,他站在原地,所有同学都只是路过他身边,路过了就会离开。
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路过他的同学,从一件件他随手做的日常小事里,窥见他是怎样一个优秀的人,从而自发驻足。
他们停在何廖星的圈子外,渐渐的,围成了一个圈,人越来越多。
何廖星以为自己是孤立的一个个体,其实不是。
那么多个相处的日日夜夜,言语交汇,在同一个教室里相处了那么久,他们的世界早就彼此相融。
所有的路过,全都会留下痕迹。
那是些温暖的,闪闪发光的痕迹。
——如果你觉得冷,那我们每个人借你一点光,你会觉得温暖的吧?
这一瞬,泪水从眼眶中倏然落下,大滴,滚烫,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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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第二节课后照例是升旗仪式。
何廖星因为哭了一场,哭完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全班人面前哭的第一人,实在是觉得难以直面江东父老,差点找头套把自己套上,连大课间他都不想去。
但却被裴宿揪着领子拉出来了。
裴宿扯的理由还挺冠冕堂皇:“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春城一中的升旗仪式,不清楚流程,你不陪着我,我就落单了。”
何廖星:……
平时也没见你害怕落单过啊。而且秦书不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