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29章

季澜:呜。求求你做个人吧。

当他越想越心惊时,蓦然间,后背传来一阵浅微的温热,季澜身子不禁狠狠一颤,整个人猛地紧绷,五指下意识的拽紧被褥。连微晃的发丝都能感觉出他此刻的不安。

脑中持续浮现…头皮头皮头皮,水银水银水银…

无声抹泪。

可等了半晌,那抹温热却没有往他身躯戳进指孔,而是慢慢的从他背脊往下延伸……

季澜诧异的用力睁眸,惊讶全写在脸上。

魔头……在…帮他抹药?

夜宇珹懒声道:“是毒药。”

季澜:…喔。

懂了呢。

约莫就是化肤蚀肌膏,让伤势加重。或者七孔流血而死那种。

夜宇珹懒散的将药膏涂开,透明带药香的草膏渐渐融于他指间,而后全沾在季澜削瘦的后背,那血痕经过前一次的涂药,渗血的状况已是好了些,可绽开的皮肉还需时间愈合。

可即使痊愈了,也会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既是灵鞭所打,身躯便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季澜趴着趴着,眼眸又微微阖起,其实魔头抹的力道还行,让人昏昏欲睡,配合他身下的雪缎枕被,哈欠连连。

身边低沉的声嗓忽地说道:“池缎送药罐来了,待会起来吃。”

能让伤口快些愈合的药丸,全出自菘儿谷,道上的仙门各派皆无法拿到。

季澜半阖着眼,开口说:“又是毒吗?”

夜宇珹唇边扬起:“对。”

“那我一次吃两粒,看看能否以毒攻毒。”季澜非常镇定。

夜宇珹:“放弃抵抗了?”

季澜:错。是从没想过抵抗。

只能事后抢救。哀。

夜宇珹扬唇道:“待会儿你毒膏配毒药,约莫发作的很快。”

季澜这才道:“所以你这是打敌五十,自伤五十的作法?”

对方替他抹背时,手指并没隔着任何布料,倘若是毒药膏,大家就一同等毒发吧。

哼。想骗机灵的读书人。

是没看见他头顶四个大字“仙门之眼”?

夜宇珹懒洋洋的弯唇,持续将透明膏状的东西抹上。

季澜则是动了动身,因昏迷十几个时辰,四肢已是僵硬,眼下迫不及待的想伸展。当他尝试屈起手肘,撑起身子之际,却连带牵扯背部,扯到伤口的瞬间疼至嘶声,顿时又倒回床被上,发丝乱散于枕榻。

夜宇珹望着对方一连串趴倒的姿势,不禁挑眉。

眼前背脊沾了几丝银白长发,有些因季澜的动作而沾染到膏药。

季澜正蹙紧眉心,肩线不断起伏,趴于棉被上顺气。

吭。真是哪儿都疼。他对黑鞭的阴影面积约莫比整座夜焰宫都大。

再度抹泪。

待他气息缓过后,对方长指再度回至他背后,慢慢抹药,夜宇珹的体温比他更高,故所经之处,那小点灼热皆特别明显。

…等…等等。

……身、身上好凉。

眼下他为了疗伤,故未着里衣,可该不会连里裤都未穿…?

随着那手掌一路抹至鞭痕尾端,有力的指腹按在他尾椎旁侧,季澜惊的是整个人狠狠一颤。

“…我、我自己涂就行了……”

他感受到了!裤子仍在身上,可裤腰已是摇摇欲坠的卡在腰下。

他可是仙尊,怎么能衣衫不整!

衣衫。

不整。

夜宇珹懒声道:“你伤于后背,如何自己动手?”

季澜:还顶嘴。是谁打我的。

夜宇珹见他将脸闷在被子里不说话,便再度懒声道:“是谁自己冲去鞭口的?”

季澜:“……”

又顶嘴。

不许你说这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夜宇珹长指在后腰附近揉抹了一阵,见对方偶尔疼的吸气,道:“黑鞭上带灵力,故你丹元伤了些许。”

季澜昏迷时,他以掌测过对方腹中金丹,确实伤到了,需疗伤一段时间。

季澜:“所以我之后只能卧床吗?”

他压根不知伤及金丹会有什么症状,这东西他以前没有,且又无法外敷用药,如今听上去还颇为严重。

夜宇珹:“卧不卧床都行,要起来走动也可以。”

于是季澜再度撑起手臂,试图坐起,结局仍是疼至呲牙,身躯发软的趴下,且他发觉这回不只伤口疼,身躯还莫名酸软,四肢只能瘫于床面。

…你这骗人的反派。

不是说能起床的吗!为何辣么疼。

夜宇珹见状,道:“伤口要两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且你金丹有伤,躯体自是酸软无力。”

他修长的指节抹在季澜肌肤上,两人肤色差距极大,更能显出那双手蕴含的力量,似乎五指一收紧,便能将对方窄腰钳制,在上头留下指痕。

而季澜此刻正忍不住往心底唉声叹气。

虽然身躯未残,可这卧床的生活一点都不让人开心。

夜宇珹见他整个人再度发闷,便说:“被鞭子打到,没生气?”

季澜:很气很气。

可魔头居然亲自帮他上药,勉强能抵。

毕竟仙尊肚里得撑船,他讲第三遍了。

他望着垂在眼前的几丝银白,回道:“反正你要打的又不是我。”

夜宇珹出鞭方向是同时冲至古灵儿身旁的海吟吟,只是季澜怕小女娃慌乱中跟着动步,被波及遭殃,结果他冲上前护住时,便刚好站在鞭子落下的地方。

故季澜虽畏惧黑鞭,可也清楚这一鞭确实意不在他。

以至于…眼下他虽然与原主有了相同的结局,可又似乎全都不同。

宛如一团乱缠的毛线。

似同非同。

总之没被罐水银。

万幸,万幸。

床侧。

夜宇珹将最后一层药膏抹上,对方里裤正好卡在腰窝下方,顺着上身线条往下,隐约能猜到底下包裹的长腿同样是削瘦而修长。

他望着那条醒目的鞭痕,懒散说道:“可本座要打的,确实就是你。”

季澜淡定点头。

恩呢恩呢。

…是当他没看见海吟吟最后的惨状吗!?

倘若夜宇珹真要鞭人,他怎会还好好躺在这。应是全身骨头并裂,下场媲美五马分尸。

即使是魔头,唬人也要草稿的。哼。

季澜所幸将侧趴的脸面撇向对方,入眼的又是一大片墨黑。这回是对方的衣袍边沿,夜宇珹就坐在床侧帮他上药。

魔头御驾亲抹。???c0

难不成想竞选全仙门之好人好事代表?

于是他随口说道:“这回你打了我,便像上回过招那般,一人一次如何?”

他指的是自己穿书当夜,走投无路下的随意一扯。

总之下回换他试试!

夜宇珹挑眉:“你会用鞭?”

季澜:喂。注意你的眼神。

虽然本仙尊鞭绳无能,但为了打人,也是能学习的。

于是季澜脸色严肃,淡定回道:“多学学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语气轻飘,且庄严。

总归灶房师傅是个不错的教学人选,绑腊肉手势熟练,跟绳子应是很熟。

夜宇珹见他垂睫思考,便道:“学会之后要打本座?”

季澜宛如慎重地说:“既然要过招,自然是如此。”

您等着,下回本读书人就出马!

不准躲开!

夜宇珹顿时唇角扬起,仿佛听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行,本座等你。”

口吻慵懒。

季澜:?

被打还辣么欢快,要不您先治治脑袋?

一会儿后,他又道:“倘若膏药抹完了,我能穿件衣服吗?”

身躯坦露在对方视线里,有些不自在。

“未愈合的伤口沾衣,到时撕开更疼。”夜宇珹道。

“这几日都是你帮我上的药?”季澜不确定的发问。

“本座既要打你,还有谁敢帮你上药。”某人发言狂跩。

季澜:“……”

又是打我。

这话题掀不过就对了。

夜宇珹见他吸吐间,削瘦的背脊微微起伏,椎骨形状略微明显,便道:“霜雪门灶房没人?”

季澜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头雾水,“为何有这一问?”

【说到底他也没回过老家吃饭,以后约莫也回不去,一点也不了解灶房人手调配。】←本囚鸟的血泪纪实。

“霜雪门仙尊的身形居然如此单薄。”夜宇珹望着季澜清瘦的肩胛骨,道,“看来养仙尊能省不少米粒。”

季澜闻言大惊:“你该不会要将我绝食?”

他很中意鸡汤!他拒绝节省米粒!

“绝食?”夜宇珹眉宇扬起,“你还能再瘦?”

言下之意,这副身躯已是削瘦。

季澜终于听明白,对方只是随口对他身型发表感想,这才放下心。

可这副身子确实也就是他原本的身体,而他一向不长肉,少年期便是如此,只顾着抽高身量,体重倒是未多上半分。

况且前几日在雪髯城中,唇舌因毒药而发苦,食进的东西更少,约莫又消瘦了点。

季澜回忆至此,又想起舌尖发苦的滋味,不禁气叹道:“那袋解药居然全让弟子给踩了,眼下半颗都没剩余。”

语调忧愁。

这发苦的人生,何时是个头。

惨。

“池缎会让人送解药来。”床边人低懒的声嗓如是说道。

季澜顿时睁大眼:“池神医精算得如此巧妙,我们才刚中毒不久,就做了这毒药的解方,果真是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