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还以为他说的见家长是真的“见家长”, 琢磨着他老家还有什么人,难道是去他大伯家?那自己第一次上门就空手去, 是不是太不合适?
结果再一次证明他想多了, 到了肖家寨连村里都没进, 肖鸣夜直接带着他朝一个矮坡儿上走去,大雪把天地间的一切都遮盖住了,到半山腰站定了钟意秋才发现这里是墓地。
地上有新烧的纸钱痕迹,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肖鸣夜用手把墓碑上的雪扫掉,钟意秋见上面的名字是肖德川,旁边的立碑人写了一长串儿,应该是他爷爷的墓。
肖鸣夜蹲下来点火烧纸钱, 钟意秋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一起烧。
“过来。”肖鸣夜叫他。
钟意秋在他旁边蹲下, 肖鸣夜把纸钱分给他一办,两人静静的盯着纸堆全部烧完, 肖鸣夜拉过他手拍掉上面的灰,对着墓碑认真的说:“这是我爷爷, 叫人。”
“爷爷您好, 我叫钟意秋,是肖鸣夜的……男朋友。”
肖鸣夜吃惊的看着他,让他叫人,只是想让他叫声爷爷,没想到钟意秋这么大胆郑重。但心里却又为他的认真和坦白而感动, 这个世界上敢这么说的可能就只有钟意秋了,毕竟他们的关系,让外人知道可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
虽然是对着故去的亲人,钟意秋的坦诚仍尤为可贵。
“可惜爷爷不能给你压岁钱。”肖鸣夜逗他。
钟意秋抿嘴笑了,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心想幸亏给不了压岁钱,如果真的是见家长,估计他们的家人要气的把天掀翻了。
爷爷后面就是他爹的坟,没有立碑在大雪的掩盖下,看起来只是一个不大的土堆。肖鸣夜笑着向前伸手比划一下,意思是叫人,钟意秋可以轻松的叫爷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叫爹,犹豫了几分钟只能鞠躬,重复说道:“叔叔您好,我叫钟意秋,是肖鸣夜的男朋友。”
烧完了纸钱,肖鸣夜燃放了两挂鞭炮,就算是祭拜完了,两人又要步行两个多小时回家。
“怎么没见你奶奶的坟墓?”钟意秋疑惑的问。
“和我爷爷合坟了,农村讲究夫妻去世后要葬在一个墓穴里。”
钟意秋不懂,“如果其中一个先去世,就一直不埋葬,等着另一个一起吗?”
肖鸣夜说:“不是,我奶奶比我爷爷先死七八年,我爷爷死后把她的坟墓挖开,再把棺材安放在一起。”
钟意秋:“……挖……开吗?”
肖鸣夜想拉他手,但是现在是村里人上坟的时间怕被人看见,只得像好哥们似的搂过他肩膀,笑道:“害怕了?”
“没有,只是听起来不可思议。”
两人到山坡下,如果不经过村子里,就要从旁边的田间小道拐到大路上。快到拐弯时迎面过来一个年轻人,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提着祭拜的东西,缩着脖子朝坡上走,靠近时双方对视了一眼就错身走开了,钟意秋他们都走出十几步远了,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不敢确信的喊道,“是小夜吗?肖鸣夜?”
钟意秋对肖鸣夜的名字比自己的还敏感,立马回头看去,刚才那个人快步追了过来,离着五六米的距离站住犹豫着不敢上前。
肖鸣夜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他,像是完全不认识也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二雷子——肖鸣雷,你还记得不?我爹是你大伯。”那人说着上前一步。
肖鸣夜点点头,说:“记得。”
“你回来咋不去家里?”肖鸣雷又靠近一步,脸上现出明明很陌生却又想亲热的难为情,嘿嘿的笑着仰头看肖鸣夜,“你和小时候变化太大了,我刚才都没认出来,咋长这么高了!”
肖鸣夜仍是淡淡的,“时间短就没去。”
“你和你爹可真像,家里就一张他的老照片,我刚才一见你就觉得熟悉!”
.….
钟意秋要被这种尴尬的气氛搞疯了,对方努力表现出来的热情,被肖鸣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全部挡回去了,就像一团火掉进冰河,立马就熄火了。他猜肖鸣夜不想和老家的人有牵连,毕竟十几年没见,除了身体里的血脉亲缘,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我们先走了。”肖鸣夜终于说话了,而且说走就走。
肖鸣雷紧张起来,大着胆子去拉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中午去我们家,好歹吃顿团圆饭。”
肖鸣夜退后半步闪开了,拉着钟意秋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回头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