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夜以为六子是在耍宝,笑了笑没说话,义叔摸了摸他的头顶说:“没啥大事, 别一惊一乍的。”
低头加热水时他才看到六子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从眼窝蜿蜒到脸庞, 钟意秋看的惊奇,心想这情绪也太快了, 怎么还哭了?但是看他神情真的哀伤担忧,不像是耍着玩的。
“赶紧起来吧!没事儿也被你吓出事儿了!”王文俊边骂边扯着胳膊拉他。
一屋子人就肖鸣夜和义叔俩人会做饭, 一个还没回家, 一个躺床上起不来,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等着。天黑透了肖鸣夜才回来,简单做饭吃了,几个人围在义叔床边商量怎么给他治腿。
六子把头趴在床上说:“叔,明天起床就去县医院, 不能耽搁了,我回去找我妈要存折,不怕花钱。”
义叔看他们三个头挨头像码土豆似的整齐排在床边,都是一脸惆怅的样子,他和后面靠在椅子上的肖鸣夜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奈的笑了,“不是钱的事儿,歇两天再去,去趟医院折腾的我哪儿都疼。”
王文俊好不容易有一回附和了六子,“他说的对,早点去,还等啥呀!”
钟意秋:“就是!”
六子看义叔还想反驳,马上说:“明天不去就后天,行不?”
王文俊接腔,“说定了!就后天,病早晚都要治,越早越好!”
钟意秋:“就是!”
.….
肖鸣夜听他们三个演三句半似的,一人一句配合的还挺默契,但是商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决定来,他站起来总结,“就后天吧,别等了!行了,都回去睡。”
六子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不走,晃了肖鸣夜几下,钟意秋看他这么挑衅以为肖鸣夜又要揍他,没想到肖鸣夜扭头跟在他后边向后院走去,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啥。
这几天太多事,后面的洗澡间还没有修好,钟意秋只能又去厨房烧热水洗澡,不知道是为了方便照顾义叔还是看钟意秋生火太艰难,肖鸣夜今天把煤炉子烧了起来。
钟意秋把水壶换成大的钢精锅装满水放好,蹲在炉子旁盯着慢慢升起的水汽出神。
直到刚才六子说取存折他才反应过来,义叔不去县医院会不会是因为没有钱?自己一直催一直催的,义叔心里肯定特别难受,但是不管是自己还是肖鸣夜,都会尽全力帮忙的。钟意秋又愁起来,他发了两个月的工资一百多块钱,本想给肖明夜作为修洗澡间的费用,现在只能放放了,先给义叔看病。
他心里长叹一口气,没钱真艰难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怪不得义叔说自己乱花钱,确实不珍惜钱不懂生活的辛苦。
“想啥呢?”肖鸣夜在他身边蹲下,他个子高,蹲下也是个大块头,挡住了头顶昏黄的灯光。
“没什么,我在想以后一定要省钱,不再乱花钱,”钟意秋夜不转头看他,像是在告诫自己。
肖鸣夜笑了,“你不是汽水都舍不得喝的吗?”
钟意秋:“我有点后悔给张辉妈那二十块钱了,加上医药费,三十多呢,半个月工资!”
肖鸣夜轻笑一下没说话。
安静了几分钟,话在嘴里转了几圈钟意秋还是说了出来,“六子找你有事儿?”
肖鸣夜像是也在犹豫,沉默了一会才说:“家里的事儿,不去医院都信教,神把病给治好了。”
钟意秋听的震惊,转个身面向他问,“你大哥他们吗?信的什么神,真给治好了?”
他猛的转过来,膝盖抵着自己的的膝盖,肖鸣夜没留意被他撞得歪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神,反正说好了。”
膝盖抵在一起,钟意秋就势动了一下腿,拿膝盖磨了一下他的膝盖算是打招呼,提醒他认真听,“是不是和郑校长家里信的是一个?这到底是什么教……”话还没说完,肖明夜却突然站起来了,离开他半步低声说,“水开了。”
话还没说清楚呢,钟意秋还想再和他讨论,他却转身走了,钟意秋盯着他黑夜里模糊的身影不懂他又犯什么狗脾气。
本来商量好的,周一全校升国旗后由义叔来安排张辉他们三个学生当众给袁艳道歉,现在义叔病了,只能钟意秋自己来。
学校的旗台在校园雕像的后面,正好和雕像背对背,升旗时全校师生都在中间的小广场列队。因为正校长和副校长两个人都不在,这项活动自然而然的由体育老师肖鸣夜主持,他本来就担任训练升旗手和管理相关器材。
周一早上下起了小雨,寒风裹着秋雨凉飕飕的窜进脖子里,冻的人都缩着脖子抄着手,升旗结束了,校长不在也没人讲话,大家立刻自动解了,谁也不想在外面多呆一分钟。
钟意秋本来站在二年级队伍的后面,在每个人转身准备往教室走时,他却独自大步走向旗台,像一个孤独而勇敢的逆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