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征有事要汇报,已经无心煮咖啡,“慕总,我待会儿再煮咖啡。”
慕靳裴转脸,“怎么了?”
“有事跟你坦白。”储征加重了坦白二字。
慕靳裴心口梗了一下,并未吃惊,“进来吧。”他开了办公室门。
储征深呼一口气,看来老板已经怀疑他,只是没戳破。
也许季星遥的决定是对的,昨天半夜她给他打电话,让他今早主动跟慕靳裴坦白,不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从接到季星遥那个电话,他彻底未眠。
考虑了好几个小时,要怎么措辞才会取得老板的谅解,甚至是信任。他现在更加理解冯梁当年的处境,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慕靳裴把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指指沙发,面无表情道:“坐。”
“不用。”储征哪里敢坐,他不仅心虚,更自责,他跟季星遥达成交易虽然对老板造不成损失,可到底是让老板经历了被背叛的那种滋味。
老板对他跟家人一样,甚至比对家人都亲近,他不愿跟家人说的心里话,还会跟他说道几句,经过这件事,他跟老板之间的信任被砸开了一道裂痕,怕是很难再修复。
慕靳裴先打开窗户,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紧接着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一切按部就班,跟平常无异。
只有储征知道,现在办公室的气氛就跟刚才在楼下,老板遇到谢昀呈时一样,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他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慕总,都是我的错。”抱歉那两个字他都难以启齿,也说不出口。
慕靳裴紧紧攥着水杯,半晌后,他轻抿了几口。直到刚才,他都在说服自己,谁背叛了他,储征都不会。
昨晚给季星遥打过电话,他一夜都没睡,想了很多,包括储征最近的办事不力,他给储征找了不少借口。
储征不敢看慕靳裴,他视线落在落地窗前的那些盆栽上,他没为自己辩解,静静等候老板发落。
慕靳裴定定看着已经启动的电脑屏幕,桌面背景是一幅油画,《假面》,或许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都虚伪活着。
他问储征:“你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储征如实道:“季小姐说只要我瞒着你,她就不跟谢昀呈结婚,她没想过利用我去报复你,只是想在有需要的时候,让我对付一下唐宏康,她说凭着她一个人根本对唐宏康构不成威胁。”
“她不是针对宏康实业,只是想把唐宏康曾经用手段从季常盛那里坑走的钱分文不少拿回去,至于公司,她没想过要,她自己没能力管理,而季常盛身体也不适合管理,她说,争来争去的最后都是那些员工跟着受罪。”
“她还让我不要再查过去那五年她经过什么,过得是什么日子,让我尊重她,我答应了。”
“她这几年一直跟谢昀呈在一起,她跟谢昀呈画廊签了合同,至于她什么时候跟谢昀呈以男女朋友相处的,我不是太清楚,可能就是最近,前段时间谢昀呈还是跟landy在一起。”
储征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如实告诉慕靳裴,“季小姐跟谢昀呈一直在查三十年前直升机坠毁案子,他们怀疑是唐宏康。”
“这件事季小姐没让我帮忙,她说我跟你的思路一开始都是错的,之前我们调查是基于认定了季常盛是罪魁祸首的基础上。”
慕靳裴耳边猛地响起季常盛说过的一句话,“慕靳裴,欺骗你母亲让你们顾家破产是我做的,可你们家直升机坠毁跟我有什么关系!唐宏康到底是怎么挑拨我跟你的关系的?到底怎么污蔑我的?”
过去的记忆翻滚着,汹涌而至。
他把杯子里的水全都喝下,极力把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给压下去。
办公室沉默,压抑。
储征感觉自己缺氧,呼吸困难,他这才看了眼老板。老板杯子里的水光了,他又去倒了一杯。
慕靳裴终于说话,“遥遥什么时候联系你的?几年了?”
他眼神冰冷,储征不敢对视:“没有那么久,上次开高层会议时,你去开会了,她来公司找我,谢昀呈带她进来的。”
慕靳裴不敢置信,“她来过这里?”
储征愧疚地低下头,“嗯,那天给你的那杯咖啡就是季小姐煮的。她还让我代她去看看您的母亲和家人,她说她自己经历过了,能体会您母亲当初绝望时的一切感受,你怎么对季常盛她都可以理解。虽然做不到大度地去原谅,也不会再去恨你。”
慕靳裴哑声道:“她说她不恨我?”
储征点点头,“你对季常盛这件事上,季小姐说不恨,只有这件事。”
至于老板跟她的感情纠缠,她一个字也没提,他知道,那是她过不去的坎,不可能不恨,也没法去原谅老板。
“季小姐还说,她替她父亲向六年以前的你,说声对不起。”
六年以前,他还不认识她,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谎言也没有伤害。
储征接着道:“季小姐说因为她父亲,让你经历了那么悲惨的人生。道歉没什么意义,她说她曾经许诺你,要找到让你变孤独的原因,也会带你克服直升机的心理障碍,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还会做下去,她会查清直升机坠机原因,把过去你一直不敢面对的恐惧都弄清楚,尽可能让你走出仇恨的阴影,以后过你平静的生活,这是她唯一能替她父亲为你做的。”
慕靳裴突然眯上眼,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从心底弥漫开来。
储征硬着头皮把那些像利剑一般伤人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季小姐还跟我说,等一切都查清,把唐宏康那边的恩怨也解决,她再让你感受一下她曾经的痛苦,她就会离开,把过去全部翻篇,她也不想再恨谁,要过自己的生活。以后她是她,你是你,无爱无恨,再无关系。她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至于季小姐会不会真的嫁给谢昀呈,我不清楚,她也没说,但从她言语间,谢昀呈这几年一直对她很照顾。”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办公室都是沉默的。
储征没再说话,慕靳裴也没出声。
慕靳裴杯子里后加的水,他一口没喝。
他募地抬头,“星遥来找你,你不可能不录视频给自己自证。”
储征就知道他坦诚后,老板不会轻易相信他,他那天的确录了视频,不过季星遥刚进来的前十多分钟里他没来得及录制,后来才悄悄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