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马头墙 广谱抗菌药 2514 字 8个月前

班主任皱着眉,“好,我知道了,陶徊,你跟我一起陪汪鸿里去医院看看,别伤到角膜了。”

语毕,她从椅子背上提了外套,准备带汪鸿里看医生。

陶镇没有大的医院,周围几公里内的区域就只有陶镇卫生院这一个健康服务中心,班主任觉得被玻璃碎片划到不是小事,因此驱车带人去了县城的人民医院。

检查角膜健康需要用到裂隙灯,人民医院的急诊没有设眼科,下午的门诊2:00才开始,班主任帮汪鸿里挂好了号,三人一起在挂号大厅的椅子上等。

眼角的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血痂贴在脸上很不舒服,汪鸿里想去厕所弄点水擦擦。他刚从椅子上起身,陶徊立马转头问他干嘛。

“我想洗下血,有点难受。”

班主任是女人,不方便,就让陶徊陪着汪鸿里去擦血。

水龙头被扭开一点点,漏出淅淅沥沥的水线,盥洗池的白色陶瓷有些暗暗的发黄,池底的活动水塞锈迹斑斑,上面还沾了其他东西。

汪鸿里把纸巾放到水龙头下浸湿,对着镜子抬手要擦。

“我来吧,你这样看不清楚擦。”陶徊拿过湿纸,另一只手微微扶着他的右脸颊,汪鸿里被伤到的是左边眼睛。

汪鸿里顺从地把头偏向陶徊那边,陶徊的手擦得很轻,拂在他脸上像是春天的风,温柔又小心。汪鸿里突然觉得手没有地方放,一会儿插裤子口袋,一会儿又拿出来交握着,眼睛好像也无处可放,盯着地面不一会儿就成了斗鸡眼,盯着天花板又仿佛在翻白眼,他叹了口气,视线转向镜子里。

陶徊的侧脸很好看,因为他有一个笔挺的鼻子,微长的睫毛像是要翘到人的心里去,下颌的侧线光滑有弧度,汪鸿里觉得江南的美人也不过如此。

瞧着瞧着,眼神就飘忽了。

陶徊擦净汪鸿里脸上的血迹,见汪鸿里眼睛没有对焦似的看着镜子里的他,他也回看镜子里的汪鸿里,陶徊目似点漆,桃花瓣般的眼睛轮廓让人无端的觉着深情。

汪鸿里又被盯得害羞了,每次和陶徊对视,他都会首先败下阵来。

“你看我干嘛呀?”汪鸿里嘟囔了一句,恶人先告状。

“是你先盯着我看的好不好?”陶徊被他无厘头的言语给逗笑了,侧了侧身,把沾了血迹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班主任在厕所外面呼唤着两人,已经有医生开始坐诊了。

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坐满了等待的患者和陪同家属。

来眼科的小孩和老人居多,小孩们蹦蹦跳跳地跟着家长来医院配眼镜,老人们颤颤巍巍地来检查眼睛健康。

走廊上拥了许多人,班主任带着汪鸿里进了诊室,陶徊没有堵在门口,在等候大厅找了个空位站着。

“你看看,平时不好好保护眼睛,非要觉得戴眼镜酷,这会儿把眼睛搞坏了,戴着个小二饼,现在晓得哭了吧?”年轻的女人拉着冒鼻涕泡的小孩,小孩看起来六七岁,鼻子上架着矫正弱视的眼镜,一只镜片被布包着。他腿短短的,亦步亦趋,走路走的歪歪扭扭,女人蹲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小孩擤鼻子,小孩闷闷的鼻涕声听起来怪可爱的,引得他妈妈发笑,他撒娇似的转了转头,鼻涕糊到了女人手上。

“脏不脏啊,小邋遢。”女人这句徽州话讲的很地道,语气温柔,陶徊只听懂了前半句。

小孩忘记了淌眼泪,破涕为笑,缠着妈妈要抱。

年轻女人一手提着病例袋,一手拢住小孩,柔柔弱弱的身板毫不费力地举起。

陶徊看着女人抱着孩子渐渐走远,收回视线,转而俯视着地面,PVC材质的地板看不出接口,蓝蓝的像一片海,看久了的眼睛有些疲惫,视野里晃出了白白的光圈。

陶徊已经记不清妈妈的拥抱是什么样的了。

在平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三年级的那次,他妈妈就再没有来看过他。

小升初的暑假妈妈把他接到美国过的那一个月,陶徊基本上都是独自呆在西雅图的公寓里,公寓处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每天,陶徊就看着异国的日出日落,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和形形色色的人。

偌大的公寓像个寂静的牢笼。

西雅图没有汪鸿里的陪伴,没有陶姐儿的喧闹,没有大黄温软的狗毛摸,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吃,他妈妈的工作进程正在节骨眼上,有时候回到公寓里都已经是晚上九、十点了,她留了钱和面包给陶徊,用来充饥的面包干巴巴的,唯一能与其配餐的只有几袋散在茶几上的速溶咖啡。

他也下楼转悠过,摩登的建筑和广州很像,和徽州却没有一点共同之处。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之间是来往匆匆夹着公文包的职员,建筑的玻璃表皮把投来的日光折返,反射的光令陶徊感到不适,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是如此冷漠,如此光怪陆离。 那天,陶徊在西雅图走丢了,他妈妈报警,花了一个晚上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