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雍亲王开始陪伴皇上进出御书房开始,朝臣们又开始有了新动向。
许多大臣依然觉得八阿哥是最为机敏的皇子,做事做人都十分可靠,依然在为八阿哥进言。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那位八爷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是个不可多得的儒雅之人。他们为了自己往后有个这样温和的皇上,而努力在皇上面前夸赞他们的八爷。
康熙帝大怒。
他自然知道八阿哥私底下是个怎么样的人,也知道八阿哥平时多么虚伪。
但是八阿哥露出那些马脚的时候,基本上都牵扯到了一些皇家私密的事情。康熙帝不能让这些私密的事情被外人知晓,便也无法将牵扯进去的八阿哥的真实秉性告诉外人。
一来二去的,那些臣子们见皇上没能说出八阿哥“哪里不好”来,反而次次被他们给逼问得哑口无言,他们就愈发笃定八阿哥并没有做出来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最起码,在他们看来,八阿哥只是被皇上误解了。等父子俩消除了隔夜仇,他们的八爷就还有机会问鼎那太子宝座。
其中以康熙帝所信任的重臣李光地最为活跃。
李光地如今七十多岁已经年纪大了,早些年数次向皇上递了辞呈皇上都没准,后来看他确实已经年老体弱,这才准了他回到故土。
今年李光地重新返京,康熙帝本以为这个老臣是来和他叙旧的,高兴不已。谁知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李光地居然是为了八阿哥胤禩而来。
康熙帝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强压着不满没有当众斥责李光地。回到了御书房,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把手中奏折“啪”地下摔到了桌子上,怒不可遏:“那李光地简直是恃宠而骄!恃宠而骄!看朕待他不薄,他就一次次试探朕的底线!居然还要为胤禩求情!”
康熙帝遥遥指着八阿哥府邸的方向,怒不可遏:“胤禩那种人,也配当太子?他们怎么想的?李光地又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想要朕立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做太子!妄想!”
皇上本也年纪大了,且这些年疾病接连不断,这番怒气下来便气喘吁吁,整个人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胤禛赶忙扶了康熙帝坐下,又给他抚着脊背顺着气:“皇阿玛无需和那些人计较。他们要为八弟争取,由着他们去。皇阿玛只管赞八弟好就是。他们不过是些老眼昏花的迂腐大臣而已,您和他们计较,倒是降低了您的身份。”
“对。老眼昏花,迂腐!李光地就是老眼昏花了看不清人!”康熙帝又气又怒:“枉费朕对他一番心意,他竟是如此糟蹋着!”
胤禛顺着他的意思说:“是的。他就是个有眼无珠的。”
“对!有眼无珠!”康熙帝愤愤然道。
他年纪大了,有些事儿就喜欢翻来覆去地说。
胤禛并不觉得自家父亲这样来来回回地讲有什么不好,他耐心地陪着康熙帝,一遍遍和康熙帝在那边“痛斥”李光地。
虽说李光地人不在现场,可康熙帝接连说了好多次后,到底是将心底的郁气给发泄出来了,心里头好受了许多。
“还得是你,知道朕的心思。”康熙帝怒气稍稍平息后,倒是对李光地的怨言少了一些:“朕明白他是个忠臣,也知道他是想为了朕好、为了江山社稷好。但他,实在是不知道那其中的许多情由。”
说的便是李光地。
康熙帝年纪大了,看着周围伴着他一起成长的臣子们也一个个老去,他的心里对这些老臣们多了一份怜惜之情。
他扪心自问,自己都有点“老眼昏花”的症状了,更何况那些还不如他的老臣?罢了,不予他们计较便是。
康熙帝到底是没有追究李光地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的过错,转而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李光地他们。
这些臣子们也见好就收。
虽说他们非常希望皇上早早立储,可太后刚刚故去不到一年,他们略和皇上提议一下还行,逼迫太紧的话倒是显得他们不顾国丧之仪了。
但是,经过这么一出后,康熙帝愈发笃定,孩子们里头数老四最体谅他最懂得他的心思。
旁的那些儿子们,全都比不上老四。
到了夏日,天气愈发炎热。
这天珞佳凝收到了郭络罗氏的邀请,说她店里新近了一批好茶,邀请雍王妃到她铺子里品茶。
珞佳凝婉拒。
当天下午,郭络罗氏登门拜访,亲自来了王府邀请珞佳凝去她店里:“我铺子里真进了不少好东西,我一时间又不能全都带了来,还得让福晋帮我参详参详哪一个好、哪一个不行。我对这些雅致的东西不太在行,还得是姐姐你来。”
“倒也不是我不想去。”珞佳凝犹豫着说:“实在是这段时间我贸然去你店里,不太好。”
按理说,珞佳凝没出孝期不该随意往旁人家走动。她也是这样跟郭络罗氏说的。
最近除了在雍王府和宫里之间来回走走、偶尔去趟张廷玉那里接孩子之外,她基本上没去旁处。就连铺子里的事儿,也都是掌柜们把账册送到府邸而后她来查阅的,除非店中发生了大事,不然她很少去店里。
但郭络罗氏笑着说她迂腐:“你我姐妹一场,既然是姐妹,你来我店里又能怎样?再说了,我铺子里没有张灯结彩,甚至没有太过鲜艳的装饰。你来了后也不算对不住太后娘娘。”
提到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郭络罗氏禁不住泪流满面:“……是我对不住她。当年她对我慈爱,可惜我恩将仇报总气她。若不是我这样顽劣,她少生气几分许是能多撑过去一段时间。”
珞佳凝轻声说:“皇祖母不是和你说过么,不计较你往年做错的事情了。她老人家言出必行,说的出就能做得到。既然皇祖母不计较了,你也别因为那时候的莽撞而自责了。”
郭络罗氏愈发心里难受起来,珞佳凝就陪着她在屋里多坐了会儿。
不过俩人把话说开了后,倒是没甚“可以不可以”的了。珞佳凝终是答应下来,明后日抽空去一趟郭络罗氏的茶铺。
“这就对了。”郭络罗氏笑道:“往日里姐姐就是个最喜欢到处走走的,如今也合该走一走。”
待到郭络罗氏带着不太放心的眼神离开后,珞佳凝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郭络罗氏是怕她心情不好所以邀请她去店铺里玩。就在她担心着五公主的时候,郭络罗氏却是在担心着她。
珞佳凝不由得心情大好,找了安福来吩咐道:“你让人给我备一些好的礼。不需要看着多么场面,最重要的是实在。无论什么,用料一定是最好的。”她明天去郭络罗氏铺子里的时候,给郭络罗氏拿去。
安福领命而去。
翌日,珞佳凝带着半车子东西去往了郭络罗氏的茶铺。
她到达的时候快到晌午了,郭络罗氏亲自来迎,看到车上络绎不绝往下搬东西,郭络罗氏也是愣住了。
“姐姐何至于和我这样客气。”郭络罗氏有些气恼地说:“我邀请姐姐来,不过是想叙叙旧。姐姐倒好,竟然把那么多的东西搬来了,搞得像是我想要这些东西才让你过来似的。”
珞佳凝笑着拉了她进屋:“你跟我置气什么?我府里东西太多了,留着也是留着。给你带来的不过是些寻常东西罢了,都是吃的用的,日常都能使上的。”
郭络罗氏知道,四福晋是那种你对她好一分她就能还十分的性子。见到真心受到邀请,高兴之下就把好东西都拿了来。
郭络罗氏也知道四福晋是为了她好,但她真就是想让四福晋过来散散心才特意邀请的,如今一来,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珞佳凝好生劝着:“你的日子也愈发好起来了。等到过段时间你的生意红红火火真正富足的时候,你再多送我些好物不就成了?”
郭络罗氏叹着气点点头。
就在郭络罗氏的心情略微平息了一会儿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掌柜的敲门声:“东家,之前我们抓到的那个匪徒已经醒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珞佳凝大感意外:“匪徒?什么匪徒?”
“哎呀瞧我这记性!”郭络罗氏一拍额头:“刚才他们过来禀与我,说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铺子外头转悠,他们就一棍子把人给打懵了捆起来丢到柴房。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正好有人通禀说姐姐到了。我一看到姐姐后,太过开心,竟是一时间忘记了那个人的事儿。”
说罢,郭络罗氏身杆儿笔直地与四福晋说:“走,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匪徒竟然如此大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俩人这便相携着往柴房的方向去。
郭络罗氏的铺子占地不比四福晋的那些铺子大,这个茶铺只前头一个招待宾客的屋子,后头两间屋,一个是伙计们的暂时歇息之处,一个则是库房。
那柴房说是“房”,其实都不算正经屋子,就在院子一角隔开了个小空间放置柴火之类的烧火物品,且是露天的,所谓的墙壁也就三面,只一些转头垒起来,统共才十几岁少年那么高。敞开的那一面,正好对着院子过去的方向,一目了然。
几人走到了那柴房的前头,远远的,珞佳凝就透过敞开的那一面望见了柴房里头的样子——一堆烧火做饭的柴火上面,有个人好似在动弹着。只他动作很轻,而且在揉着后脖颈,像是那个地方在疼着。
珞佳凝隐约觉得那人有些眼熟,迟疑着问:“……李又玠?你是李又玠?”
李卫正捂着一阵阵隐痛的后脖颈,听到这个声音后,有些茫然地抬头:“这是哪儿?”又问:“你们是谁?”却没有看过去。
因为被砸过的脖颈实在是太难受了,他现在还不想转动脖子。
对方没有回答。
李卫只能朝着那边望了过去,却见当先的两名女子都是自己见过的,不由大喜:“两位恩人,原来是你们!可让我好找。”
说着他忍着身上的痛楚,磕磕巴巴把自己过来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李卫这两日刚刚填了兵部的缺。
在京城的街道上意气风发走着的时候,他还想着前段日子仗义相言的女眷们,思量着若是日后见到了她们,必然要当面再次道谢。
倘若没有她们劝阻了他和京中贵人们的冲突,说不得他现在就没有了安稳的日子,自然更没有了现在走入仕途的大好机会。
他这样喟叹不已的时候,正巧见到了那名很好看的女眷正在下车子,顿时眼睛一亮跟了过来。
可真是巧了,同一天把两位恩人都见到了。
李卫相当高兴,赶紧小跑着过去,想要与两位恩人打个招呼行个礼。
谁知郭络罗氏请的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十分得力,见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跟踪”雍王妃,顿时一棍子敲了下去把他打懵。
这便有了李卫此刻悠悠然苏醒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