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妩眼泪大颗大颗地滚滚而下,她胡乱地点头,去抱他。
然后手臂往前,却只碰到一片虚无,她颤颤巍巍地抬头往上,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片。
没有人抱他,景立也根本不在她跟前。
“王爷……”
她一下子慌了神,踉踉跄跄地去寻他,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扑倒在地。
脚下的草地忽然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山涧,好似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直接将她完整吞灭。
“王爷,救我——”
青妩下意识惊叫出声,无力着陆的悬空感让她的心脏猛然跳动。
她霍得起身,却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滚到了墙角,身边冰凉一片。
没有人,景立不在。
青妩一手撑着被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另一手去摸脸上的眼泪,又或者是已经落下来的冷汗。
“王妃——”
破门声正在此刻响起,宣灵听到她的呼叫声立时闯进来,正看到青妩坐在床上,脸上挂满了冷汗。
她拧了帕子坐过来,给青妩擦脸。
“王妃,您没事吧?”宣灵不放心地问。
青妩颓然地摇了摇头,说:“只是魇住了,没事。”
宣灵悄悄松一口气,走到旁边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青妩的手里,问:“王妃接着睡吧,属下在旁边守着你。”
青妩偏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将窗格都染上墨色,惟有零星几点星光。
可她并无睡意,接过杯子一口一口地喝完,递还回去,“我不想睡了,你去睡吧,不用担心我。”
宣灵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正要再劝,青妩忽然道:“上次我让你收着的平安符,你记得放在哪了吗?”
宣灵愣了愣,不知道她这深更半夜是要做什么。
青妩喝了一杯水,嗓子还是有些酸涩干哑,她说:“我实在不想睡,不如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宣灵帮她把布片,花样子,针线都找齐,放到了窗前的桌子上,然后又命人烧了热水,给她温了一壶牛乳茶,才嘱咐道:“王妃,您就在这绣花样,若是想睡了,就把这烛灯熄灭。”
说着,她推开一点窗户,指了指院子里粗壮的大树,说:“属下就在那,若是您有事叫我,唤一声我就能听见。我就不在屋里面打扰您了。”
青妩很感激她的贴心,正要开口说一句谢,宣灵却已经朝她笑了一下,退下了。
顺着未关的窗户,青妩看见一道轻盈的身影在树影间一闪,茂密的树枝轻轻晃了两下,宣灵就消失不见了。
她知道,宣灵就在树上。
离她不到五步远。
青妩的心口温热,她垂头坐了一会儿,没有去关窗户,而是从旁边的衣箱里翻出一件披风,给自己裹上。
她做到桌前,定定地看着散落在桌上的花样子,原本画的是一副蝶恋花图样,蝴蝶翩跹落在花瓣之上,绵绵情意藏在每一笔每一画上。
然而青妩看了一会,却忽然将蝶恋花折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另寻了一张纸,提笔画了起来。
她一笔一笔落得认真,窗缝之间吹过来的风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衬得她的侧脸温婉而安静。
直到烛火跳跃,青妩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领口。
她无意间抬头,这才发现,方才只开了一个手掌宽的窗格,竟不知何时已经比方才又敞开了一寸有余!
青妩握笔的手指一下子僵住,冷汗霎时爬满了后背,她捏着领口,骨节发青。
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青妩的手指慢慢往上,去摸发髻之间唯一还插着的一根银钗。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这钗就算睡觉,她也不会让它离开手边。
只因这银钗锋利异常,眼下只是握着,就已经硌得她手指生疼。
她悄声地拔下来,然后捏在手心里,将这只手藏到了身后。
然而下一刻,窗格已经被人整个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将乳黄色的烛光遮挡了大半。
青妩的视线只能看到来人的腰间,她傻愣愣地抬眼。
那双难得温柔的桃花眼霎时映入眼帘。
哐当——
手里的银钗一下子跌落地面。
青妩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半个字。
就感觉眼前一晃,下一刻,她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景立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绥绥,别怕。”
惊讶、茫然、不可置信……
一切一切的情绪都被这个拥抱化解,她除了用力回抱住他,喃喃地唤他之外,再说不出半个字里。
景立如往常一样,包容她所有的失态和泪水。
大掌落在青妩的脑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捋着她的长发,“我回来了,绥绥,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的哭声才终于断断续续地停下,青妩的杏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她仰起脸,想要去仔仔细细地看他,然而眼睛却忽然被挡住。
景立伸手遮住她的视线,说:“别看我,会吓到你。”
青妩的眼睫眨了眨,在他温热的掌心划出一道弧。
青妩想也不想就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不会,王爷,让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