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人,她不断寻找的人慢慢从树林里走出,逐渐逼近她,步伐轻盈如鬼魅。
那人虽穿了紧实的黑色斗篷,面部亦被遮挡,钟灵仍然认出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不知为何,当她们四目相对时,对方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让她有种错觉,仿佛这名双手沾满鲜血的复仇者是害怕着方莹的。
钟灵意识涣散,浑身用不上力气。她来不及想太多,伸出手,拉住女人斗篷的尾部,用尽全身力气问:“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蹲下身来,把钟灵放在斗篷上的手挪开,再把她拖在背上。
她动作轻柔,戴了手套,好像钟灵是件瓷制宝贝,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空气里弥散着鲜血的气息,夹杂着泥土的腐臭一同涌入鼻腔。可当女人靠近她,钟灵却闻见一股子飘渺如梦的清香,其实这不过是最廉价香皂的味道,在这般情境下便显得格外动人了。
女人很瘦,当钟灵趴伏在她的背上,甚至能被突出的骨头硌得生疼,但她的力气似乎极大,背着这样一个成年女人行走不费吹灰之力。
钟灵伤到脑袋,意识已有些涣散,鬼使神差地软声道:“我的头好疼呀。”
她不确定女人是否“嗯”地应答了一声,这个回应太过简短,沙哑的声线很快融化在风里,寻不见痕迹。
等钟灵再醒来,又回到了叶家那张躺上去会吱呀叫的小床上。
她头疼得厉害,摸上时才发觉缠上了绷带。
虽然不晓得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那个女人救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女人认识方莹。当她们视线交错的瞬间,钟灵分明在她的眸子里瞧见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情绪,更何况她不久前还透过窗子悄悄观察她。
念及此处,她不由得恍然大悟——她总是试图从身边的线索入手,调查了所有可能的知情人,却唯独忽视了方莹。
因为这起凶杀案,进出淮阳村的警察、记者、归乡人多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是方莹?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本身就是一条关键线索,一把缺它不可的钥匙。
方莹曾在淮阳村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特殊呢?
她正思索着,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叶淮捧着药进来,望着她略微一怔。
他仍然穿着那件单薄的外套,衣角被灌进屋里的风掀起,连同蓬松柔软的黑发。她猜测这孩子没有好好休息,因此双眸里才会布满血丝,然后编织出眼眶旁一圈乌黑。
不知道为什么,钟灵看见他时心情总会格外愉悦,于是此时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感叹道:“我还活着,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