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城市女人嫁给村夫的套路,且女方并不见得多么情愿。
果然如此。原本她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刚才的景象更让钟灵坚信自己的猜测。
这个村子,恐怕正进行着某种不为外界所知的人口贩卖交易。
城里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骗进山林,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如果不服从,得到的回应只有无尽饥饿与拳打脚踢。
她在书籍和电影里看了不少此类相关,如今身临其境,却有了种别样的恐惧感——整个村子的人都是罪犯或共犯,法律在这里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外衣,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她会不会也被打晕□□,然后在打骂中磨光仅剩的一点锐气。
这件事是否与近日的谋杀案有关?方莹舅舅崔家林应该买了媳妇,不知其他几个受害者情况如何。
她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远处赵蕊匆匆跑来,等对方近在咫尺,她终于反应过来女人不接书的原因——她料定丈夫不会让自己说太多,于是此刻借着“拿书”的名义与她谈话。
“你快离开。”虽然身着粗布衫,皮肤也被阳光晒得黑红,但她说话间沉稳婉转的语气充分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涵养,“这里很危险。”
“他们在买老婆。”这是个陈述句,钟灵想,她必须直切话题,女人待不了多久,否则丈夫会起疑心。
赵蕊没料到钟灵竟会说得如此干脆,愣神一瞬间后再次点头。
“为什么不报警呢?如果警方介入的话——”
“你根本就不明白。”女人打断她,加快了语速,“这个村子,乃至周遭其他小镇已经形成了密封的人际圈,哪里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而得罪整个圈子?”
钟灵接不上来,这场谈话也几乎变成了女人的单独倾诉,她继续说:“我也尝试过逃出去,但每次都被抓回来。根本不敢求助任何人,因为所有村民都站在男人那边。逃亡失败后便又是一顿毒打,你哪怕是有天大的傲气,也被慢慢磨平,心甘情愿做一个村妇。有时还会有女人爱上他们,”她说着,不屑嗤笑一声,“这也不怪她们,被一个人伤害却不能反抗,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爱上他,只有‘爱’这种动力,才能支撑你活下去。而当男人给你一杯水,或是一个庸俗的亲吻,你就会可笑地觉得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这里的女人疯的疯,傻的傻,看起来正常些的,都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说罢,她抬手掀起衣袖,露出一片青红伤疤,沉声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即使知道我可能会告诉你事情真相,也并不阻止我来找你?因为他明白,我根本逃不出去。不说你一个弱女子无法带我离开,即使你后来报了警,也不过是一支烟就能解决的问题。曾经有女人跑去派出所求助,却被警车送回了家,她所谓‘丈夫’的身边。那天晚上,她就被打断了腿。”
“可他们是警察啊!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正义……”
钟灵说不下去了。不仅因为她想起被贴在教室墙壁上显眼的“忠诚正义,秉公执法”八个大字,也因为女人同情而哀怨的眸子,她看着钟灵,如同注视着一个未经事的懵懂小孩。
她说:“空有正义又有什么用呢?妹妹,你要知道,无知的正义,不过是种愚蠢的笑料。”
“那你知道这场连环案的线索吗?有没有可能是被拐卖女人的复仇?”见赵蕊欲转身离去,钟灵选择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顿了顿,因背对着身子,钟灵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被秋风送来的声音萧索凄凉,“有烈性的都死了,活着的都是苟且偷生的懦夫,有谁敢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