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这么一句,眼眶已经蓄满了泪。
“爸……”他又喊了一遍,尾音逸出呜咽,手轻摇了摇。
弥留之际的肖岱桦病势沉重,手指微微动了动,人却没有立刻醒来。
俞念慌了神,颤栗的视线对着自己曾经百般依赖的Alpha,“爸怎么不醒过来?”
他怕连最后的话也说不上。
肖默存向前一步,低头靠近病床上的父亲,沉着声音唤他,“爸,俞念来了,听见我说话了吗?”
肖岱桦这才幽幽撑开了眼皮。目光先是落到儿子身上,后来慢慢旁移,一点点看清了俞念的脸,浑浊的眼睛居然露出了一点光彩,手上使出了一点劲。
俞念蓦地用力攥住,“爸!你醒了?”
肖岱桦慢慢动了动下巴,像是点头的动作,随即艰难地抬起手想取下呼吸面罩。
“爸,我帮你。”肖默存即刻上前。
拿下面罩后肖岱桦喘了片刻。虽然虚弱极了,表情却仍谦和,干枯皲裂的嘴唇动了动:“小念……”
一听到这两个字,俞念眼泪夺眶而出,沿脸颊潺潺流下,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两只手紧紧包着那只孱瘦的左掌。
上一次见面时自己躺在病床上,痛得撕心裂肺,也恨得撕心裂肺。四季不过才走过半轮,躺在床上的人就变成了彼时满脸歉意站在他身旁的肖岱桦,生命的时钟开始倒数读秒。
瞬间,一种从未体会的悲凉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小念……”肖岱桦气若游丝,像是想说出来却说不出来,努力了半晌终于放弃,手指发颤地动了起来。
“爸。”俞念松开手,“你要什么?”
肖岱桦极慢地左右晃了晃颈,举到半空的手颤抖地指了指他最放不下的儿子,又指向俞念。
俞念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爸……”肖默存却将话接了过去,“我明白。”
俞念怔忡转头,只见Alpha喉结慢慢滑动。
“我对不起俞念,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忘不了答应过你的话。”
奢求了许久的道歉就这样忽然出现。
俞念反应了几秒,眼泪像是受了激,断了线似的往下淌,偏又不敢放声,哭声卡在胸膛里憋得头脑一阵阵发沉。
为什么总要痛过之后才追悔,为什么总要到无法挽回时才知其珍贵?
这样三句沉重的对不起,一句未能言明的保证,俞念等了太久太久,拿到手时就像是凉透了的热可可,再也暖不了他的心。
肖岱桦扯风箱似的喘着气,眼帘像是有千斤重,眼底积满了热泪。苍老的手慢慢向上摸索,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张巴掌大的东西。
下一刻他两只眼睛努力聚着焦点,期盼地望着俞念。
一旁的Alpha像是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石塑似的杵在一旁,一动也不动。
“爸……是不是给我的?”俞念微愕。
肖岱桦勉力点头。俞念死咬着下唇,轻轻揭开他的手掌——
是那张旧照片,曾在阁楼上见过的。
画面里肖默存还是那个穿着背心短裤、旧球鞋的小男孩,站在一棵比他高了数倍不止的松树下,表情一脸严肃,脚边趴着一只成年体型的黄猫。
那是他见过的所有肖默存里,最孩子气、也最有人情味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