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天上一声闷雷炸开,直轰车顶。
俞念浑身猛一哆嗦。
“哎怎么还打雷啦?!”司机在前头斜瞟了眼天,自言自语,“你说说这洛城的天儿,深更半夜的光打雷不落雨,真够奇怪的。”
轰隆——
轰隆——
重雷在头顶的天空翻滚就像棉被捂住人的口鼻,逼得人呼吸不畅。每响一次俞念的眼皮都会猛跳一下,心里像有一锅煮沸的水。
“师傅,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拐过前面那个弯,再有两公里就到了。”司机答得熟练。
两公里……五分钟……
俞念忍不住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肖默存发来的地址,在心里无声默背。
住院一部六楼,从东门进,上了楼右转再右转。
—
五分钟后,车子一脚急刹,后座冲下一个瘦削的身影。
这个医院俞念没有来过,只能边往前跑边侧头努力辨认路边的指示牌,一口气跑到六层时已是粗喘不止,后背和额头尽是累出的热汗。
常规探视时间已过,值班的护士拦住他问了一句,很快往右边一指,“第三间,快去吧。”
俞念连声道谢,几步便奔到了他要找的那间。
浅黄色门漆的房门外,他急急顿足,两手撑在膝盖上张着嘴喘气,长久的平复过后才渐渐止住。
门没有关严,开着一条极窄的缝,里面的光线漏出来很刺眼,偏偏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跟外面的雷声阵阵是两个世界。
死寂,俞念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两个字。
紧赶慢赶以最快速度到了这儿,此刻他又像是浑身勇气被刹时抽光,半点也不剩了。
似乎一瞬间没了勇气去面对。
病房里的人也曾是他的爸爸,曾对他嘘寒问暖、噙着笑指点他丈夫的喜恶,曾在阁楼上向他吐露养子那不尽如人意的童年。
那时他们就是家人。虽然彼此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那三年里长辈与晚辈间的真心实意却半点不掺假。
除此之外,最教人放不下的还有那些细节。
那些长辈拿手指一笔一划写出来的问候短信,用抹布替他擦凳子、在阁楼下给他扶木梯的画面,和在他被肖默存伤害过后凌晨打来的询问电话——
他不接,肖岱桦就不肯挂。
通话时温声问他:“默存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别怕,跟爸说,爸替你教训他。”
就像真的把他当孩子。
一想到这些,俞念心脏就疼得蜷缩,蓦地浑身透骨的害怕。
这样好的人,也会忽然间从这世上消失么?
变故骤至,他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缓了近三分钟,俞念才终于又鼓足了勇气,下决心走进面前这注定布满愁云惨雾的房间。
木门吱呀一声,轻撞墙面。
下一刻一切直呈眼前,却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