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高和安义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回应,就在安义准备开口试探一下胡太监是不是忘记这里还站着两个大活人的时候,胡太监忽然道:“习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桑高回道:“我知道。”
“更何况,如今武备库也已经不招人了,我纵然收你,也只能是以个人名义收你,你却也不能算是武备库的人,今后想走武备太监的路,也是走不了的。跟着我,是没有什么前途和出路的。”
“我知道。”
“还有,你若入了武备库,我作为教习,传你武艺便是分内之事,可你若是要单独拜我为师,却是要做一场拜师仪式。我已经多年没有收过徒弟了,这给师父的束脩,你可准备的起么?”
见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得倒贴钱,安义就觉得这人怕不是骗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要拽着桑高离开,可少年比他年纪大,身形也高大一些,硬是没有拉动。
“你怎么知道他能当师父?”安义不禁小声劝道:“我们又不曾见过他的身手,万一只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子呢?”
他话音刚落,院落中的胡太监便冷哼了一声。他从头上拔下木簪,仿佛只是随手一扔,那木簪便精准无误的直入安义脚边的青石地面,宛若刀切豆腐一般,在青石板上凿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安义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桑高连忙道:“先生莫气,束脩之事,自当勉力而为。”
他声音轻柔,听来舒心悦耳,胡太监也知安义的怀疑合乎常理,倒也没有再追究,只是淡淡道:“那你要知道,入我门下,需得签订生死契。今后我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你不许有半句怨言。”
桑高想了想,恳切道:“打骂都可,只是命却不能给您。有人曾舍命救我,所以我已经决定,要将性命托付给那人了。”
想起当时若不是阿简冲锋在前,悍不畏死的反击,他们未必后来能够反杀,安义便不由得也点了点头——她豁出性命不要的保护他们,他们也只能性命相托,才能回报一二。
胡太监却摇了摇头:“那我收你有何用处?”
桑高沉默了下去,见状,安义忽然道:“不知道大太监您当年是怎么进的武备库?”
胡太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安义也不退缩,继续道:“我听说武备库在巅峰时期,是天子最信任的亲军,不仅是心腹重宠,甚至有杰出的大太监,可以外出统率一军,为陛下征战四方。”
胡太监对于武备库当年的辉煌,自然比安义一个外人更清楚,但也更明白如今的武备库,在丞相的压制下,绝没有再起之机。既然如此,怀念过往又有什么好处?
他冷淡道:“那又如何?”
安义道:“您知道桑高说的,他所欠的女孩子是谁吗?”
“谁?”
“她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
闻言,胡太监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便狂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小鬼,真是撒谎也不打草稿!两个御膳房的烧火小太监,也敢说自己认得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女?”
但他笑着笑着,见桑高和安义都平静的看着他,神色没有丝毫动摇,那嘲讽的笑声不自觉便慢慢敛住了。
胡太监顿时心生惊疑的想:难不成,这两人真的和陛下身边的人有所联系?
若是想的更深一点,或许,是陛下在努力向着后宫中,所有可能存在的保皇力量在接触?
这两个小太监,也许是打着拜师的名义,实际上是听从陛下的秘密指令,来与武备库重建联系的!
他不禁面无表情道:“你们真的认识陛下身边的人?”
安义毫不迟疑道:“是。”
胡太监沉默了下去。
到他这个年纪,热血差不多早已冷却,什么练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豪情意气,都在多年的冷遇中消磨殆尽了。见识到了几任帝王的身不由己,宛若浮萍般转眼消逝的命运,他早已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斗倒丞相的日子,如今思考的最多的,还是如何平安的过完这一辈子,以及尽可能的安排提携好几个后辈。
倒不是说他没有气节,对皇室不忠,只是实在看不见希望。
前几任皇帝要么就是根本没想到武备库,要么就是根本没能力联络到他,以至于他一直就是一个旁观者,既不能,也无力插手。
若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有这样的想法,又有这样的手段,虽然听说是位体弱多病的幼年女帝,但恐怕比前几任更加有能力。胡太监不禁有些心神摇曳的想,以他这把老骨头,没准还能活到皇帝陛下振臂一呼,他与几十精锐力挽狂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