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川颈侧的青筋因猛然绷紧的动作而突显,脉搏跳动异常,迫使他不得不用掌心按了按侧颈。
“我十五分钟内就到,替我拖会时间。”
“欧了,先挂了啊。”电话那头一阵盲音,催促着洛珩川起身。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待到眼底红江沉没,稍稍褪了些色,他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怎么起来了?”双脚刚着地,人还晕晕沉沉,唐阮玉正巧捧着一碗粥走进来,他迎面感受到洛珩川的气息,不禁拔高了声音。
洛珩川掀开眼皮,目光如钩牵向唐阮玉。他捧着粥的手如履薄冰,粥还冒着热气,洛珩川注意到唐阮玉端着碗的姿势有些轻晃,猜测是烫了手。
“局里来电话了。”洛珩川走上去,伸手把碗轻轻地接了过去。瓷碗较小,触碰在所难免。洛珩川的掌心包裹住唐阮玉的手指,亲昵地碾过他的手指骨节,才让唐阮玉松了手。
“哦……可是……”唐阮玉的眼神一如既往黯淡,像是被十字架钉住的傀儡肉身,他想动,亦动不了。显眼深刻的疤痕除了增添可怕度,一无是处。
洛珩川已经套上了外套,他顺势摸了摸下巴上一夜冒出的胡渣,有些扎手,他抬眸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无形的紧迫感又如高压空气,一阵阵紧逼而来。
“我走了,下午我让阿姨早点来给你做饭。”洛珩川掠过唐阮玉,肩膀与之擦过。
唐阮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将方才有些烫红的手指藏在衣袖内,手指不安分地动动,眼皮也随之抽搐几分。
“珩川,我要去趟学校。”洛珩川本蹲着身,手指熟练地系着马丁靴上的鞋带,他的动作忽而一顿,微微侧身问:“今天上课?”
唐阮玉点了下头,嘴唇还是翕动地张开了。
“今天周二了。”
每周二是唐阮玉固定去美院上课的日子。洛珩川头一回忘了个精光。
洛珩川的身体仍旧难受着,起蹲加深了头脑发昏的程度。他拉紧了鞋带,才站了起来。
“那我送你。”洛珩川已经开了门,一只脚踏了出去,冷风又忙不迭地见缝插针,洛珩川吃了风,躬身咳了几下。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唐阮玉折过身,一手伸向餐桌。他的手像鱼,摇着尾巴在海里快速又茫然地窜逃,好不容易找准了目标,他像是抓紧了稻草,才敢呼出一口气。
“我……刚才用炖锅自动煮了一些排骨汤,味道可能不那么好。多少凑合喝一顿吧……还有药,我也放在里头了。吃了东西再吃吧。”唐阮玉提着棉织品的布包,左手托着底,向着洛珩川。他的手从袖子里探了出来,一眼就跳入洛珩川的眼睛里。
“……珩川!”唐阮玉惊呼一声,左手就被洛珩川拉了去。
洛珩川近乎蛮力地一把撩起了他的袖口,唐阮玉挣扎,却被洛珩川紧抓着不肯放。
“洛珩川!”唐阮玉忽然失了控,他满脸涨红,眼角的疤都因激动而抖。洛珩川根本不顾,直到他亲眼见到从掌下延续到手腕的烫伤。伤口不仅红肿,水泡都起了鼓,有小有大,来来回回还有好几个。
洛珩川本被逼退的红潮又倒退回来。
“放开!”唐阮玉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劲才抽回了手。他的手猛然垂落,砸在身上,他却不觉得疼。
洛珩川睨着眼看他,目光又不自觉地敛紧,继而变得犀利。唐阮玉虽然看不见,但他因足够了解洛珩川,对于他身上一切细微的变化都有异常的敏感度。他忽而屏息的胸口、手上动作的迟疑,都是唐阮玉判断的依据。
“珩川!我……”洛珩川又是一把将他扯到身边,他气得头脑发涨,后背一时之间被冷汗浸透,他的手甚至开始不听使唤,连摔门的动作都不够利索。
唐阮玉被迫被他拽着走,明明昨夜还发着高烧,脸色都还没彻底缓过来,怎么就有那么那么大的力气。
洛珩川走得飞快,唐阮玉跟得踉跄。他那只完好的手被洛珩川拧得死紧,他一时半刻都脱不出手。
“嘭!”地一声巨响,洛珩川一言不发,将唐阮玉塞上了副驾驶座,顺势又打开了后备箱,将一包小冰袋草草地甩在他身上。
“敷好!”洛珩川连眉目间都冷如冰霜,不再覆有丁点温气。他几乎是吼穿了喉咙,血腥味顺势弥漫而上,胃里如绞如浪狂掀,他头脑一片空白,抓着方向盘的十指几乎要变形。他瞪着前面空荡的马路,咬牙切齿地将刹车踩到了底。
唐阮玉没有心理准备,人像离弦的箭,咻然被射出。洛珩川用余光捕捉到,下意识地就降了速。脚掌轻抬起的瞬时,他也同时伸手护住了唐阮玉的额头。
“把安全带系好。”洛珩川的语气收敛了很多,他的理智也在慢慢找回。他也并没有将手覆到唐阮玉的皮肤上,而是虚虚地贴着,唐阮玉抬颚的瞬间能碰到一二。唐阮玉心里涨得满,不知怎么地,鼻腔酸得厉害。他抬手,竟然精准地抓住。
洛珩川忧心如焚,一心放在路况上。他的心掰成了两半在用,这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手抽走。他的反应、直觉、预判能力都因抱恙而下降,所以等他发现身后那辆车的时候,对方至少已经跟着他开了两圈。
“……”前方一个路口闪着黄灯,一边的分流车道即将并行。洛珩川再一次有意地瞥了眼后视镜,身后的奔驰suv仅仅与他保持着三分之一车身的距离,前挡风玻璃是单向的,洛珩川无法看到驾驶座上的人,他眉毛一凛,眼神猩红未退,便显得愈发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