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洛珩川认识了近二十二年。二十二年,十二生肖两个轮回都快走完了;二十二年,一个新生儿都被拉扯到了大学毕业的年纪;二十二年,他才在今天这样的机会下,抱到他想抱的人。
他们两家是邻居,也是世交。因为自家父亲是靠做玉器生意而发家,故而他名中含玉。有一天,他听见有人在按门铃,恰巧就在家门口。唐阮玉就多停了两步。
隔壁那扇桃木色的防盗门静止不动,门口的人又催促了几声,那扇门才慢慢吞吞地有了动静。
防盗门先是被推掩开一条缝,接着是一记轻声。
“什么事?”
那个声音听来尚小,又带有一点奶气。唐阮玉循声望去,却没看见脸。
“你爸爸妈妈呢?”问的人是物业经理,唐阮玉认得,常常在小区里碰见,也会喊一声叔叔好。然而桃木门里的小孩儿似乎不认得,迟疑了很久都没应声。
“这张表格,等你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他们。”白纸被递进桃木门里,过了好半晌才伸出一只手来。他用两纸捏住了白纸的一角,另一只手搭着门,他推动迅速,迫不及待地在下逐客令。
桃木门半掩之瞬,唐阮玉同门里的小孩撞上了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唐阮玉发现对门的人竟和他差不多大,顿时万分惊喜,他瞪大着眼睛,一张白嫩的小脸突然氤氲红红。
“你叫什么名字。”唐阮玉又问了一遍,桃木门到底还是遮掩住了些视线,唐阮玉觉着没看真切。
“……”小孩掀开眼皮,曙目投向前方。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唐阮玉那张讨喜的脸孔相比之下,他的身上笼罩着超乎年龄的色彩,唐阮玉也还懵懂,分不太清。
“…洛珩川。”小孩眼底突有一川,但随着说话声微化渐融。
语罢,那扇桃木门就缓缓地合了起来,一合就是二十多年,时至今日也没再对他敞开过。
“…”怀里的人忽而挪了位置。唐阮玉的手渐渐滑至洛珩川的左肩,他收拢掌心,力道渐渐加大,洛珩川感觉自己被拥,竟发出轻弱的呢喃声,他微微转头,嘴唇埋在唐阮玉的肩颈,就像是吻了他。
唐阮玉的胸膛里仿佛**进了一只手,那手有十指,每一根手指都戴着尖锐利器,对准他的心脏就是撕裂。唐阮玉搂紧了怀里的人,他拼了全力地拥,呼吸因此喘重,他快断气了,他就快死了。
因爱人而死,因一腔莫名其妙却搅了他十几年的爱意而死。他屈服了。
“……唔……”洛珩川在做梦,梦里有一抹黑影在追着他跑,自己回过头却挨了一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腹部。他没能逃过一劫。
“……”洛珩川猛地掀开眼睛,眼底血丝如挣出牢笼的野兽,鲜血淋漓。
他突地坐起身,一阵眩晕直袭而来,他不得不抓紧床单,手指把被单抓皱了,恍神之中,他的拇指触碰到了某人的手背。
洛珩川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的血腥甚浓,混着血沫子,他要咽下去的时候,表情都变得痛苦起来。他的身体像被施了咒,被不知名的字字凿钉在了原地。他来之坎坎,视线在黑夜中难以辨别。
“……别丢下我。”声音闷在被单上,听来便更模糊。洛珩川被梦惊醒了几分神,背脊骨都挺得笔直,他僵硬机械地循声看去,眉骨莫名地抽痛,脉搏超速跳动,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口。
唐阮玉蜷着身体贴在床沿边,腿脚都伸缩地不自然。洛珩川甚至怀疑,他会不会一个翻身就掉下去了。被子全盖在了洛珩川身上,唐阮玉合衣,什么都没盖。他难免因受冻而抖,单薄的后背由削瘦的皮肉所组成,洛珩川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分量。
“……”棉被被拉高过唐阮玉的颈下,覆住他的身体,将风寒驱赶。
洛珩川在他身侧躺下,顺势闭上了眼睛。没力气折腾了,就这么睡吧。
第七章
洛珩川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醒脑的声音波长且不知疲倦,屏幕闪烁不定。
洛珩川先是将手从被子里伸出,五指在低柜上摸索一番,手指勾了一番,才勉力抓住。
“哥,到哪儿了?快开会了,头儿找你呢。”电话里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语气急促,带点紧张。
洛珩川咻然睁眼,眼底血丝黏成江,眼皮一掀一动都痛。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他动了动腿,大腿根立刻痉挛,突如其来的刺痛如数袭来,劈头盖脸地一阵刺,洛珩川不忍呻吟。
“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