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他隐约觉得他妈似乎有意将话题避着自己。
“没什么。”郑北北仔仔细细地打量屋里,手摸床板,翻过手掌来抹了抹指头尖的灰,无所谓地说,“在聊予辰哥为什么突然离开。”
叶秀兰今天才得知消息,拉着她一齐下了楼。
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纪潼仍然是一样的无所适从,哪怕梁予辰已经离开好些天。他的心闷坏了,很想跟信任的人说上几句,即便不能和盘托出,只说梁予辰三个字也是种安慰。
他回头想确认一眼房门关没关上,郑北北却又站起身来,也不等主人同意,径直走过去打开了衣柜,目光上下梭巡。片刻后还搬来椅子,脱鞋踩了上去。
“你干什么?”纪潼问。
她头也不回:“予辰哥走之前说送我一样东西。”
最上面那层纪潼要踮着脚才能够着,梁予辰想拿什么想放什么却很轻松。郑北北从他够不着的地方翻出那条墨灰羊毛围巾,叠成一团,动作十分珍惜。
纪潼全程看着,直到她拿着围巾坐回他面前仍觉得难以置信,用质疑的语气问她:“我哥走之前跟你联系过?”
郑北北夹枪带棍:“很奇怪么?”
纪潼说:“他没有跟我联系。”
郑北北笑了一声:“那更不奇怪了。”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话不投机,连面对面坐在一起多数时间也在沉默。
纪潼默默不语良久,终于又忍不住问:“他当时怎么说的,为什么会把围巾送你?”
郑北北语中戚戚:“他说以后难见了,留个念想。”
纪潼一颗心如坠寒潭,轻轻喔了一声,却强撑道:“有什么难见的,不就半年而已。”
郑北北说:“但愿如此。”
她已经如愿拿到围巾,似乎不想再与他共处一室,很快站起来要走。
“北北,”纪潼拉住她,仰头看着她,“别走,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郑北北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后怔了一怔,慢慢坐了下来。问:“予辰哥到了那边以后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
纪潼说:“只跟梁叔叔联系过。”
“那你呢,有没有联系过他?”
空气凝滞起来,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慢慢摇头。郑北北看不懂他的意思,问他:“是有还是没有?”
当然有,只是梁予辰的电话打不通。
纪潼常常在深夜给梁予辰打电话。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嘟一声,又嘟一声,一直听到温柔的女声宣布“无人接听”。
他最近睡眠特别差,晚上很难睡着,五六点时分又会惊醒。倒是不做梦,就是脑子里总像有什么事没完成一样,牵肠挂肚又说不明白,醒过来连个完整剧情都没有。
熬了两周后他受不了了,去医院看病,医生说不要紧,只是焦虑,给他按两周的量开安眠药吃,配合着几大盒像大力丸一样的中成药。他把药拿回家去藏在抽屉里,米粒一样的细长药片,每晚拿小刀从中间切成两段。
暂时不敢多吃,怕以后剂量越变越大。
睡不着,夜晚就像几个小时时长的文艺电影,主角是他自己,无聊且无趣。
昨天夜里给梁予辰拨完电话,他在黑暗里握着手机迟迟不收起来,翻看两人以往的聊天记录。
前一次对话时间停在生日前,不过让他抱有希望的事是梁予辰还没删掉他。他把文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进对话框,发送迟迟点不下去,又一个一个字倒退删除。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有时候他想,换作是他,大概也不会再搭理自己这个弟弟了。梁予辰坦率真诚,自己却处处躲避退缩,两个人之间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他都没有处理好,所以才闹得惨淡收场。如果当时他愿意少逃避一次,哪怕是在梁予辰执拗等他的那个晚上两个人好好谈一谈,也许事情就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