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此看书,你退下吧。”‘朴夫子’说了一句,啪一声打开书,便埋头于书中了。
洪莲撇了撇嘴,心说不过就一个教琴的夫子而已,口气可端地是大。
她重又语重心肠的,对阿荷说:“纸笔皆在此处,你要想通了,就写好退婚书,明儿就可以回家,与你娘团聚了,好不好?”
阿荷心里怏怏的,长嘘了口气点了点头,十五六的少女,红唇撇着,颇委屈的点了点头,恰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清扫完三楼,该要去二楼了。
阿荷才提起水桶来,旁边身过一只大手,从她手边擦过,挽起水桶便下了楼。
午后的太阳晒进来,空气中满是飘浮着的尘埃。阿荷依旧是先洒水扫地,再用掸子掸灰,一本接一本的,擦拭书本,再擦整个书架。
“就因为怕入宫之后,便见不到母亲,陈姑娘才不肯嫁给太子的?”‘朴夫子’假装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头也不抬问道。
阿荷越瞧,越觉得这朴夫子生的像朱玄林,一样古板,一样老气横秋。
书楼里灰尘扬天,他时不时的咳一声,却依旧于书架后面站着,哗啦啦的翻着书。
在小阿荷还小的时候,罗锦棠就经常取笑她,说朱玄林有什么不好呢,他和朴夫子生的一模一样啊,要知道,朴夫子生的细皮嫩肉,肤白貌美,我要不是早早嫁了你爹这个大老粗,就凭朴夫子整日在锦堂香外唱《桔梗谣》的温柔,早晚跟他跑了去。
阿荷心里委屈着呢,就算生的肤白貌美有什么用?
那朱玄林还不是跟木头一样,见了她,永远都是远远儿就愁眉苦脸的样子。
可以想象,将来要嫁了他,她求着想要回趟家,他肯定会板着脸,只吐不准两个字。
她低声道:“据说皇后娘娘自打入宫,三十年来从不曾出过宫不说,为了避嫌于后戚干政,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自家的亲人了,而她母亲韩国夫人去世的时候,她因为要陪伴发烧的太子殿下,居然连皇上给的唯一的出宫机会,也放弃了。这要是我,我作不到的。”
朴夫子于是踱过了两重书架,俩人间只隔了一座书架的距离了:“那是皇后自己不愿意回去而已,太子发烧,东五所自有太监与姑姑,宫女照顾于他,皇后又不是太医,难道她在,太子的病就能好了?”
“娘在,和娘不在是不一样的,要我娘在我身边,我都不会生病。”阿荷小声的说着,扫帚停在窗边,遥遥望着黑龙潭对面的自个儿家,又撇了撇嘴。
“那要是太子愿意在婚后让你回家,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他了?”朱玄林于是再问了一句。
扬天的灰尘里,书架对面拿着只掸子,正在擦拭的少女眉尾轻挑了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身,依旧掸着书架。
朱玄林清了清嗓音,再问了一遍:“要是太子愿意让你回家呢?”
阿荷回过头来,隔着书架,便见阳光照在朴夫子的脸上,除却那一脸老苍苍的胡茬,他的眉眼倒是很好看呢。
难怪娘总是念叨着,说后悔自己当年嫁的太早。
阿荷咬唇笑了笑,正想说句什么,郭娴带着几个女仆冲了进来。
“陈姑娘快去读书吧,掸书架的活儿我来作就好。”她笑着说。
另一个女仆也道:“擦地这种活儿,就该奴婢们来干的,哪能让相爷家的大小姐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