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天子至,也是佛门弟子,要坐着听经的。
锦棠才入山门,遥遥就见刘思罔站在不远处,一手负着,正在左顾右盼,瞧那样子就是在等她呢。
陈澈的气不能消,陆宝娟就不能被放出来,敏敏王妃自然着急,想托她去劝陈澈。
敢对女人挥巴掌的公公,锦棠可不敢惹,她故意一弯腰,拉着陈淮安从左侧偏殿的后面走了过去,直接拾级,上到了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上。
但陈淮安拉着她的手,就一直不停的往前走。
锦棠遥遥瞧见林钦,亦瞧见敏敏王妃,旭亲王等人,一众王公贵族们都坐在最前面。而林钦遥遥侧首,一双眸子冷冷盯牢了,一直望着她。
她此时和一众普通的香客们挤在偏殿的廊庑下,但是,陈淮安挺拨的个头,古铜色的面庞,并那一脸刺刺拉拉的胡茬,就是最显眼的,只要人们看到他,就必定能看到她。
锦棠怕敏敏王妃逼着她到陈澈面前去说情,更怕见林钦,她直觉,总觉得但凡见了林钦,他必定会说出什么来,叫陈淮安误解她。
此时大雄宝殿的殿内,并廊庑下,密密麻麻站着近百位僧人。
而陈澈是唯一一位可以进殿拈香的居士,正在其中拈香。
锦棠掂起脚来,摇着陈淮安的手,道:“至美,我有个事儿得告诉你。我怕是好心办了件坏事儿。”
陈淮安似乎一直在盯着大殿中的陈澈,因佛乐太奏起,非常的吵,故而弯了弯腰,在锦棠耳畔说道:“什么,我听不见。”
锦棠踮起脚来,高声说道:“我这些日子来一直去神武卫,见过很多回小皇子……”
恰就在这时,所有的人齐齐拜倒,佛乐忽而大奏,南无阿弥陀佛之声仿如洪浪一般响起,锦棠自己的话语都被淹没在洪浪之中,也就不知道陈淮安是不是听得到了。
终于三叩九拜毕。
此时整个寺中,并绵延到山门外的,仿如潮水般的信众们全部拜倒在地。
有些人是带着蒲团的,另有很多人就是席地而坐,要听致诚法师讲经。
锦棠终于等到安静了。她与陈淮安坐在一处,她有一只蒲团,也不知道陈淮安从谁的屁股下面牵来的,而他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致诚法师并不翻经书。
合着信众们念罢开经谒,他双掌合什便颂起偈言来:“我念过去数。为求大法顾。虽作世国王。不贪五裕乐……情存庙法顾。身心有泄倦……”
锦棠于是又悄声在陈淮安耳畔说道:“我怕林钦要因为此事而为难小皇子……”
又是一句未说完,陈淮安忽而就站了起来,对着大殿廊庑下的致诚法师遥遥一拜,高声说道:“法师,弟子愚昧,想知道,何为情存庙法顾。身心有泄倦?”
红衣的法师,青衣的僧人,一重又一重,或坐或站,就在廊庑之下,此时俱皆回首,盯着陈淮安。衣着华贵但又庄朴的达官贵人们,一并一梯又一梯的台阶下,所有席地而坐的信众们同时抬头,望着忽而发问的男人。
他看起来高大,瘦削,一件青罗衣,胡茬青青,仿如遗世而孤立的上古侠客,又仿佛行了千万里路,沧桑满身,但依旧从容的旅客,一步步走到廊庑下,仰头望着致诚法师,又问了一遍:“法师,何为情存庙法顾,身心有泄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