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锦棠和葛青章两个一人一顶斗笠,顶着烈阳就出了城。
此去一天半,就能到河西堡了。
河西人惯经风吹日晒,其实没人喜欢戴斗笠,所以沿途而行,人人都顶着一张油红酱赤的脸。而锦棠戴的这斗笠,是葛青章买的。
他出门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妹妹,到了凉州府,依旧是抄书,抄书而卖,赚得八个大钱来,给他和锦棠一人买了一顶斗笠。
不过,世间除了葛青章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过的有如此艰难。
他如今唯一等的,就是考科,徜若考科能得第一,秦州府会奖励他一笔至少二十两银子,届时,把银子做安家费,他至少可以有两年的时间不回渭河县,到那个时候,锦棠去哪里,他就跟着,自己抄书赚学费,陪她做生意,倒是极好的。
“河西堡的酒坊开起来,只能供河西一带的市坊之用。酒这东西运送起来艰难,你肯定不会在这儿安家。下一家酒坊,要开在何处?”葛青章问道。
锦棠心中亦在谋划下一家酒坊的地址。她侧眸,笑嘻嘻的问:“表哥的意思呢?”
葛青章道:“西安府就很不错。”他其实是想,越过关山,老娘想追也追不来。
锦棠笑着摇头:“表哥,下一间酒坊,咱们得把它开到京城去。你还未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地方达官贵人多,六两银子一坛的酒,人都是拿它当水饮,届时,咱们可以赚成千上万的银子。
徜若你愿意,不要总是出去抄书,只替我画坛贴,我包了你的束侑,供你到考上会试为止。”
上辈子她过的艰难,葛青章也艰难,这辈子,只要她肯迈步出去,有锦堂香酒,她就能让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起来。
葛青章笑了笑,柔声道:“好。”
锦棠心中其实还有一点担心。往凉州走,一路畅通无阻,但要从凉州到河西堡,虽说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但这西北边陲之地格外的乱,凭着这连杀只鸡都不会的表哥,能把自己送到河西堡吗?
神武卫的人破城而出,于田野上扬起一股黄尘,就在葛青章回头的瞬间,将锦棠和他俩人团团围困。
先上前的是胡传。
高瘦,阴郁,苍白的侍卫长拨开马阵,策马至前,提着剑鞘指上锦棠,道:“罗娘子,暂且留步,我家指挥使有几句话要问你。”
锦棠与葛青章对视一眼,悬及勒停了马。
这时,所有的卫兵一律后撤,以扇形环绕,而林钦一袭玄色襕衫,高瘦挺拨,勒马而旋,就在大路中央。
他记得这大姑娘的丈夫,非是她身边这个看起来清瘦俊秀的少年,不过,也未多说什么,极简短的,只说道:“大姑娘,本使往秦州去过飞鸽传书,康维桢并不曾托你于本使带什么酒。”
锦棠既敢提着酒闯大都督府,自然也有自圆其说的办法。
她于马上和葛青章相视一笑,道:“让大都督见笑了,锦棠不过是初到河西开辟酒坊,想着这凉州的用酒,无处能比得上军中,所以自荐一坛,是为着自己的生意着想。
若是大都督吃着酒好吃,把往后大都督府的酒,改河套老窖而换作锦堂香,徜若吃着不好,就当锦棠白送你一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