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一筷子,随即捂上唇,道:“你走吧,咱本就不是一路人。也莫要叫你娘看见,否则的话……”
她迄今还记得康老爷子拿蘸了水的马鞭抽康维桢抽到半死,康维桢又倔,十五岁的少年,衣衫抽破了,瘦津津的身子上全是血痕。
要说棒打鸳鸯,没脑子的人总是喜欢欺负人家姑娘,殊不知,越欺负儿子越心逆。康老爷子最明理,给儿子一顿打,无论儿子怎样,给葛牙妹的恐惧,却是种到了骨子里。
到如今,葛牙妹犹还记着那种痛了。
便康老爷子死了,她怕康老夫人还要给他上家法。
康维桢是个男人,于中年男人之中,身材保持得当,身材瘦削,一身文墨,虽说是个书生,却是个刚正不阿,顶天立地的书生,而且相貌还生的很是俊朗。
所以这女牢里哪些十恶不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停止发呆的女犯们,全都从各个牢口上凑了过来,攀着歪木栏杆,眼巴巴的望着。
“伢姐儿,我是个男人。”
“而且,也早就和离了,与前面那一房,连孩子都未生得。或者此刻,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有人要笑话我,或者说我居心不良,但无论你点头与否,我康维桢今日都要娶你做妻室。”
牢房里,又潮又暗,四处都很脏,还飘着股子难闻的味道。
葛牙妹难得今儿没化个白脸大红唇的鬼面,素素白白一张瓜子脸,苍白的唇,恍惚还是当年大姑娘的样子,泪从颊上滑下来,一滴又一滴的,往碗里滑着。
“锦棠和念堂,我必待如已出。至于别的,只要你肯点头,我都能带着你扛过去。”
于一个有孩子的妇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孩子了。
若她还是个青葱少女,便有男人说这话,倒也没什么。
可她是个身上背着杀夫罪的女犯,名声又臭,还蓬头乱发的呆在牢里,康维桢能说出这番话来,算得他的诚心可鉴了。
“短寿的刽子手哟,这杀夫的妇人在大牢里,奸夫就来了,还卿卿我我眼看抱到一处。”隔壁一个女犯扬天一声长喝。
对面一个拍着大腿道:“闭上你的臭嘴,瞧瞧这奸夫说的多好听,我还想再听一听。”
康维桢本是夫子,练出来的字正腔圆,再是一笑,道:“至于父母,你又何必操心,须知,我们已经过了该叫父母操心的年纪,他们愿意,则敬之,他们不愿意,大不了分开单过,这些事,全由我来打理?”
末路亡途上,有个男人还在如此缓缓而诉,跟她谈居家过日子的事儿。
葛牙妹连忙揩了泪,道:“我不寻死就是了,至于你今日说过的话,你忘了我也忘了,快走吧,在这儿呆的久了,对你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