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才不上当呢。
熊皮褥子加上炒米茶,葛牙妹炸好的油果子,她要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儿的,熬死大房这帮人。
至于葛牙妹,锦棠其实并不担心。
康维桢是个正人君子,既真跟葛牙妹有过一段儿,而葛牙妹因他所累,在罗家大房面前那么忍辱负气,以他在渭河县的声望,若连牢里的葛牙妹都护不好,那锦棠就白白信任他了。
葛牙妹被关进牢房里时,还未从丈夫已死的震惊中缓过来。
待一缓过来,她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饺子是罗秀娟端来的,而醋,是罗秀娟倒的。
但是,虽说大房和她吵架,和罗根旺却好的不得了,要说罗秀娟会给罗根旺下毒,她也觉得不可能,毕竟秀娟比锦棠还小,还是个小姑娘呢。
她本就是个冲动的性子,也是糊涂了,缩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团了片刻,忽而意识过来,徜若知县真的开堂审案,她和康维桢的旧事会被翻出来,
要真哪样,念堂会更恨她,锦棠也会没脸见人,而罗根旺的死是翻不了案的,至少在她想来,翻不了案啊。
毕竟她可是当着人的面,提着菜刀指过罗根旺的。
昏昏绰绰儿想了半晌,她也不知怎的,认为死是自己唯一的出路,遂解下腰带,往牢狱里浅浅的横梁上一搭,太低,脚还在地上了,怎么也勒不死自己,于是屁股使劲儿的往地上坐着,妄图以自身的重量,把自己给勒死。
就在她艰难挣扎的时候,先是哐啷啷一阵铁琏响,再接着,脚步踏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沙沙而来。
“当初你总觉得,嫁给渭河县最窝囊的男人,我就能收心,考学,功成名就。因为这样,就能断了我的念想。伢姐儿……”居然是康维桢,颌下一层青须,提着只朱漆面的食盒,单屈一膝跪在牢房的木框外,叹了声伢姐儿,粗大的喉结便疾速的上下而动。
“可你又岂知,在我心中,你与我是一样的,你糟蹋自己,就是在糟蹋我。”揭开食盒,将那碗菹菜土芋的凉粉端了出来,康维桢隔着栏杆递给葛牙妹,道:“锦棠托我送的,快吃了它。”
“锦棠怎知你?”葛牙妹以为自己瞒女儿瞒的好着呢。
瞒着女儿,叫女儿什么都不知道,过的没心没肺又天真快活,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她不想叫她的锦棠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段难堪的过往。
艰难的扯开腰带,她连忙拍着身上的土,落到这步田地了,妄图还能在比自己还小的,她爱慕着的这男人面前装出个体面来。
康维桢一笑:“你总拿锦棠当孩子,她其实比你懂的更多。”
葛牙妹一想也是。她怕的要命的康老夫人,锦棠敢去跟她谈生意,康老夫人望着她,满眼的蔑视,可跟锦棠却是平起平坐,可见锦棠虽是她生的,却比她厉害多了。
她接了过来,自己做的土芋凉粉,切成丝儿,又酸又香,明矾似乎稍多了一点,否则味道还会更爽口。
这样想想着,本就爱做饭食,喜欢给孩子弄东西吃的葛牙妹又不想死了,无论怎样,俩个孩子一个她,夜来做一桌香香的饭,团在一处,比这样背着名声死了要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