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此时家家正团圆,府衙的衙役都放假了,是以,过了半天,就只有仓惶穿好朝服的县太爷自己亲自打开衙门,将陈淮安迎了进去。
秀才见官不必跪,敲鼓自然也不必先赏二十大棍。
俩人见过礼。陈淮安直接说道:“县公大人,侄子觉得,我父亲的死有冤情。”
张其昌不明究里,想当然的,以为是家务事儿,迎着陈淮安坐了,道:“可是老一辈的兄弟为了家财而阋墙,再或者,你们小辈的兄弟之间出了甚事儿?”
陈淮安身披麻袋,胡子拉茬,到底守孝之中,清瘦了不少,颊骨都陷了进去,微微露了丝苦涩的笑出来,倒是成年男子难得的标致之貌。
“当日咱们在县衙摆酒,为前任县公送行之时,侄子记得,曾有一批要送往京城的蜜柿饼,被送到县衙,给县公过目,当时,是侄子陪着我父亲,一起验的货。”陈淮安说道。
秦州蜜柿,其甜如蜜,治成柿饼之后,更是风味饴人,是专产于渭河县的一种风土特产,也是秦州每年的御贡之中,最重要的一项。
确实,当日的蜜柿,是由陈杭验收的。
“我怀疑,我父亲死于蜜柿。”陈淮安再道。
张其昌果然一凛:“再讲。”
陈淮安从怀中掏了枚柿饼出来,指着说道:“因为柿饼上的白霜可治咳喘,理肝气,在吃之前,郎中都是一再的叮嘱大家,不可洗去霜质,因为它是一味良药。便蜜柿贡到皇家,为了药效故,皇上在食用时,也是不洗白霜的。我父亲当时也是带霜食用,结果,他死后,我在钉棺时,发现他五官溢血,唇皮发黑,因不敢确定,才未敢及时上报。但是,转念一想蜜柿只怕早已贡入京城,要到了皇上手里,真害死皇上,可是咱们的大罪,所以特地来县衙与县公商讨,此事该怎么办?”
要说柿饼之中藏毒,银针能够试得出来,柿霜这东西,因是表皮的洁晶,还真没有人会在意它。
张其昌到底明理之人,一听陈淮安的话,立马道:“放心,我此刻就派人八百里急追,贡柿走的慢,此时当还未越关山,你且等着,等将蜜柿追回来,查验过后,咱们再论。”
陈淮安多的是狐朋狗友,既早已动了杀父之心,蜜柿自然是做过手脚的。
来去不过五天,果真贡品还未越过关山,追了回来之后,仔细剥下蜜柿表面的白霜,融入水中查验才发现至少五枚的表面,都搀着砒/霜。
张其昌直接吓尿了裤子。须知,如今他才是代理知县,真要这东西把皇帝给吃死了,或者吃死了宫中的嫔妃们,他全家都得抄斩。
“我父亲,可是替皇上挡灾,为国而殉啊县公大人。”陈淮安说道:“据我父亲未亡时的猜测,此事怕与一伙窝据在蜀中的叛匪有关,此事我也报到了秦州府衙,想必州府会来人彻查个清楚,届时,县公大人可要替我父亲做证。”
张其昌还能再说什么,当然只能说好喽,而且,既牵连上叛匪,就不得不彻查个清楚。
头七这日,便有州府的人带着仵作一起来起棺,开棺验尸。
验尸的时候,当然一家的孝子都围着。就连锦棠,因为听说此事牵扯到了国事,也从自家出来,就到了陈家的祖坟之中。
因为人是陈淮安杀的,而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锦棠格外的怕,怕要验出什么来,吓的牙齿都咯咯作响。
果不其然,她瞧着仵作从尸体里抽出来的银针都是黑的,吓的始终两腿颤颤,手抱紧了陈淮安的胳膊,就哪么撑着。
“没事儿吧淮安,我怎么觉得渗的慌?”锦棠红唇就贴在陈淮安的耳畔,悄声说。
她是真怕,怕仵作们要查出陈杭死于非命,再查到陈淮安是凶手,连带着她也要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