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梅本是想拿手记作怂勇,让陈淮安知道锦棠在勾搭嘉雨,从此厌恶锦棠的,却不期陈淮安反而骂起嘉雨来。
她道:“这有甚毁了嘉雨的,他不过个孩子,懂得甚?
是锦棠不检点,勾着我的嘉雨,把他给勾坏了,你竟说这种话。淮安,你如今还是个男人吗,你确定自己不是锦棠养的一条狗,你这夫纲,还能立得起来吗?”
陈淮安烧罢了手记,道:“我爹都没了,您连着熬了三天了,难道就不累,不能消停消停,不能让这家子人都有个安生日子过?”
“我怎么啦?”齐梅忽而声音一尖:“你们都是我生的,我要作甚,也是为了你们好。淮安,嘉雨可是你的弟弟,他要考中进士做了大官,将来可是能帮你,让你有好日子过的,我这么做,可不都是为了你们?”
外面还有人了,这种事情,为了嘉雨的名誉,陈淮安也不能吵吵,只得往下压。
“拿手记作威胁,让嘉雨替嘉利传宗接代,娘,难道你不知道,翠娥是嘉雨的大嫂,俩人之间真有了什么事儿,嘉雨永远翻不过那个坎儿。”
是锦棠的声音,她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指着齐梅道:“那是他的嫂子啊,徜若真有了什么丑事儿,娘,他迈不过哪个坎儿的。”
陈淮安蓦然抬起头来,望着锦棠。
满屋子缭绕的烟雾,她披着件纯白面的斗篷,忽而一笑,唇角却是往下撇着,颊侧还有几滴未干的眼泪:“你就没想过,万一他迈不过哪个坎儿,跳河死了呢,徜若他死了,你怎么办?”
遥想上辈子从河里把嘉雨捞上来,才十五岁的孩子,衣服叫水冲走了,赤精光溜的,瘦瘦的身板儿,停在河岸上,两只眼睛紧闭着,一脸的灰败。
如今锦棠细想,上辈子嘉雨也曾有过好几次,对她欲言又止的时候。
哪个时候,应该来说,就是他和刘翠娥俩个之间睡过了,有了一个孩子,但是手记在齐梅手中,而齐梅拿着手记,肯定还是想再破坏她的名声,于是,嘉雨在一次次失望之后,最终选择了跳河。
而正是因为嘉雨的死,齐梅为了孩子的名誉,最终才吞下手记,没有把早期的这一本公布出来。
嘉雨死后,齐梅躺在他身边,捶天捶地的哭着,抱着他的头不肯松开,在渭河边那般伤心绝望的嚎哭,不肯叫人收敛,也不肯叫人把他抬走。
她哭晕过去,再醒来,再晕过去,死死抱着嘉雨的脑袋,亲着他的脸颊不肯松开。那时候陈杭还活着,陈杭想要抱她,揽她,想把她从嘉雨身边拉过来,她死不松手,不停的唤着嘉雨的名字,掰开孩子的眼皮,往他嘴里呼着气儿,想把他救活过来。
她那么痛苦,那么绝望,可她就是不知道,儿子是由她一手杀死的。反而将一切罪责全推到锦棠身上,无论说起什么,第一句便是:你害死了我最得意的儿子。
她是占着理儿了,锦棠叫她压的十几年不曾喘过气来,可她也失去了她最最得意的儿子,她一生最大的骄傲和资本。
“善恶皆有报,苍天有它的眼睛,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锦棠说道。
这辈子的齐梅还没有经历哪般的痛苦绝望,全然不知道曾有过的一世,叫她摆弄着,震压着的嘉雨非但不会成材,反而会在走投无路时跳河而亡。
咦的一声,她道:“嘉雨写的东西你是没瞧过,要叫你瞧瞧,你才知道什么叫害臊,淮安向着你,你还有理了?”
锦棠一笑,却不与齐梅争辩,而是对陈淮安说道:“看看吧,陈至美。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事实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上辈子,就是因为嫂子哪两个字,让陈淮安误会了她一辈子。他所有对她的好,都是带着原谅的,他总认为自己是原谅了她。